第19部分(第3/4 頁)
到赫爾去了,”雷西婭說。
“就是這幾天!”她重複道,帶著義大利語音。他聽見她親口這樣說。他用手半掩著眼睛,以免一下子看清她的面孔,而要一點一點地瞧,先看下巴,再看鼻子,然後,慢慢地窺那額頭,生怕它是畸形的,或有什麼可怕的斑痕。他想錯了,她可沒什麼怪樣,十分自然地坐在那兒,縫著帽子,像一般女人那樣,縫紉時抿緊嘴,撅起嘴唇,露出悒鬱的神情。他一次又一次諦視她的臉、她的手,叫自己放心,沒有絲毫可怕的跡象,她只是大白天坐在那裡縫紉,有什麼嚇人或可惡的呢?彼得斯太太卻有一張惡毒的利嘴。彼得斯先生則到赫爾去了。那自己為什麼要發怒或預言呢?為什麼要自討苦吃,自絕於人呢?為什麼要凝望浮雲而顫抖、哭泣呢?為什麼要追求真理,傳播福音呢?瞧,雷西婭不是安靜地坐在那兒縫紉,把針插入外衣的前襟麼?彼得斯不是照常出差,到赫爾去了麼?什麼奇蹟、啟示、痛苦、孤獨囉,摔到海底,跌進火裡囉——全都無影無蹤了,因為,當他注視雷西婭替彼得斯太太做草帽時,只感覺到那條繡花床罩。
“對彼得斯太太來說,這帽子是太小了,”他說。
好多日子以來,這是第一回他像往常一樣說話了!她應著道:可不是,實在……小得不像話呢。不過,這是彼得斯太太自己挑的嘛。
他把帽子從她手裡拿過來,說道:這是搖風琴藝人耍的猢猻戴的帽兒。
哈,她聽了多高興呀!他倆好久沒在一塊兒歡笑了,此刻又像一般夫妻那樣,私下裡尋別人開心。她的意思是,眼下要是菲爾默太太走進來,或彼得斯太太、或任何人闖進來,都不會懂得她和賽普蒂默斯在嘲笑什麼。
“瞧!”她把一朵玫瑰插上帽邊。她從來沒感到這麼快活!一生中從未有過!
賽普蒂默斯道:插上花兒更可笑啦,那可憐的女人戴了活像動物展覽會上一頭豬哩。(沒有任何人會像賽普蒂默斯那樣叫她大笑的。)
她的針線盒裡還有些什麼呢?有絲帶、小珠子、流蘇、紙花,等等。她把這些一古腦兒倒在桌上。於是他把顏色各別的玩藝兒拼起來——儘管他的手不靈,連一隻小包兒都扎不好,眼光卻尖得出奇,對色彩常看得準,當然有時也會鬧笑話,不過有時確實妙得很。
“這一下她會戴上漂亮的帽子啦!”他喃喃道,揀這樣挑那樣的;雷西婭蹲在他身旁,從他肩上望著。一會兒就拼好了,就是說,花樣設計好了,現在她得縫起來。他說:你必須非常、非常細心,完全要“依樣畫葫蘆”。
她便著手縫了。他覺得,她縫的時候有一種微聲,彷彿爐子鐵架上煮著水壺,冒出噝噝的水泡聲;她忙個不停,纖小而有力的指尖一忽兒掐、一忽兒戳,手上的針閃亮著。隨便太陽忽隱忽現,時而照著流蘇,時而映出牆紙,他只管安心等待,躺在沙發上,腳伸得長長的,眼睛望著沙發那一頭的環紋短襪;他要在這安樂窩裡待著,四周一片寧謐,空氣都靜止了,彷彿有時樹林邊薄暮的氣氛:由於地上有些坑窪,或由於樹木分佈的格局(首先要科學性、科學性),溫暖的空氣逗留著,微風迎面吹拂,恰似鳥翼在撫摸。
“喏,好了,”雷西婭道,指尖上繞著彼得斯太太的帽子,“暫時就這樣吧,以後再……”她的話像水泡一般冒著,低下去了,一滴、一滴、一滴,猶如沒關上的水龍頭,滿意地滴著水。
妙極了。他得意揚揚,感到從未有過這樣稱心的事。那麼真實,那麼實在——彼得斯太太的帽子。
“瞧呀,”他說。
真的,只要看見這頂帽子,她會永遠感到幸福。因為做帽子的時候,他恢復本來面目了,他笑了。他倆又單獨在一起了。她將永遠喜歡這帽兒。
他要她戴上試試。
“嗐,我肯定會變成醜八怪的!”她嚷道,隨即跑到鏡子前面,頭側來側去,端詳著。忽然聽見有人敲門,趕緊脫掉帽子。難道是威廉·佈雷德肖先生來了?已經來叫了嗎?
不!原來只是那小女孩,送晚報來了。
每天總是例行的事——每晚都是這些事情。那小女孩照常來了,舔著大拇指,呆在房門口,雷西婭走過去,蹲下來,輕聲輕氣地跟孩子閒聊,親吻她,再從抽屜裡掏出一袋糖,塞給她吃。每天老是這樣。一樁事接著另一樁事。她就這樣按部就班做著,先做這樁,再做那樁。她拉著小孩跳來蹦去,溜呀滑的,在屋子裡轉圈兒。他看著晚報,念一則新聞的標題:薩里酷熱,有一股熱浪。雷西婭應聲道:薩里酷熱,有一股熱浪;一面仍然同小孩(菲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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