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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陸成功,江南清晏”?這般恬不知恥的話趙文華也能說得出口?如今的江南軍情便是不可辨駁的鐵證,李默深覺自己這回事替天行道,早早的就讓下面的給事中寫好了彈劾的摺子就等著呈上去——“……浙直官兵會剿陶宅逋寇,屢遭陷敗,諸臣奏報不實,且趙文華欺誕,大負簡命”。這“欺誕”二字,可不正是戳著皇帝心窩寫的?
這摺子一上,李默覺得趙文華是必死無疑!嚴家又要失一骨幹。
這般情勢之下,趙文華也覺得脖子涼颼颼的,生怕一早起來就沒命享福了。他是個機靈人,一溜煙就去找乾爹救命了。
乾爹嚴嵩默不作聲,閉著眼睛不理人。他是真的被這個乾兒子給氣著了——趙文華要回來的法子多得是,哪怕他真要說謊也成,偏偏趙文華這蠢貨既想要回來還想要加官進爵,撒了個立時就能戳破的彌天大謊。真是蠢的叫人不想看到。
乾哥哥嚴世蕃倒是老神在在的插嘴:“放心,沒事兒……”他摸著自己疊成兩重的下巴,懶洋洋的道,“要我說,這李默李時言還是你救命恩人呢,改天你可得好好謝謝人家。”
趙文華縮了縮脖子,不明所以,只能乾乾的笑了兩聲:“東樓兄,你可真會開玩笑。”
嚴世蕃聞言卻立時就板正了臉色,拂袖而起,冷眼看他道:“蠢貨!李默不彈劾你,你這個忠臣怎麼能上摺子自辯?怎麼向陛下揭露李默這個權奸的真面目?”
見趙文華這傻子還一副不在狀態的模樣,嚴世蕃頗有些“眾人皆蠢獨我聰明”的得意和意興闌珊,他咳嗽一聲,清了清嗓子,慢吞吞的提點了一句:“你身為六部高官卻一心要為陛下分憂,甘冒性命之險而往東南督戰,幾經生死,難道不是忠臣?”
趙文華頓時明白過來,小雞啄米似的點頭道:“是啊是啊,東樓兄說得對!我這是為了替陛下分憂,才去東南受那些罪的。東南那破地方,除了我,京城裡頭誰要去啊?!”
嚴世蕃朝天翻了個白眼,接著道:“倭寇未滅關你什麼事?這都是李默的原因!”
饒是趙文華這般擅長栽贓陷害、倒打一耙的人一時間都被嚴世蕃這不要臉更不要皮的無賴言辭給震住了,說不出話來。
嚴世蕃卻依舊拿捏著語調,慢條斯理的解釋道:“你上摺子的時候,情勢大好,自然是‘零寇指日可滅’,不日便可‘江南清晏’,這當然不算是欺君!現今倭寇未滅,可不正是因為當初選錯了浙直總督!楊宜免職之後,我們可是提議由熟悉軍情和東南局勢的胡宗憲暫代總督一職,偏偏李默卻因一己之私而舉薦王誥。就是因為王誥督戰不力,這才導致倭寇重起,東南塗炭,百姓受難。”
嚴世蕃語調沉重,義正言辭,好似當真義憤填膺,為那東南百姓而悲痛。
趙文華也被嚴世蕃這顛倒黑白的說辭說得醒過神來,立時就和小雞啄米一般的點頭道:“是啊!這都是因為李默干擾江浙督撫用人,致使所用非人,這才導致大好形勢轉而成如今敗局。這都是李默的罪過!”
嚴世蕃見他受教,搖頭擺腦,嘆氣道:“李默貌忠實奸,為著一己私仇而陷害你這忠良,豈不可惡?你一心為陛下,自然只能冒死上諫,揭露他的真面目。”
趙文華已經在肚子裡琢磨起給皇帝的自辯摺子,聽到這裡仍舊忍不了一愣,肚裡琢磨開來——私仇?他眼珠子一轉,略一頓,很快就反應過來,跟著嚴世蕃的話義憤填膺:“可不是,這李默乃張經同鄉,肯定是因為張經之事而記恨我,這一次才如此陷害於我!”
趙文華越說越覺得自己理直氣壯,膽氣足了,原先的惶惶不安也沒了,眼睛跟著亮了起來。
嚴世蕃瞥他一眼,神色不變,手背在身後,嘴裡卻仍舊不停,慢條斯理的又給趙文華遞了一把“殺人刀”——“還有,李默當年主持部試入選的題目乃是‘漢武、唐憲成以英睿興盛業,晚節乃為任用匪人所敗’,這難道不是暗諷陛下?”
“李默誹謗君上,懷奸自恣、殘害忠良,更累得東南塗炭,百姓無辜受難。我等深受聖恩,自當將其惡行報於陛下,為我大明除此奸臣!”
嚴世蕃咬字清楚,言辭如刀,一言畢,圖窮匕見,好似有刀光劍影、腥風血雨在這個小書房中鋪面而來。
李默對嚴家催逼太過,嚴世蕃隱忍許久,早早就琢磨著如何把刀捅回李默身上,把這人解決了。如今,得了趙文華的引子,他立時就已經把刀給備好了。
朝堂之上,從無忠奸,只有勝負與生死。而今刀兵相見,早是不死不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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