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連院中的樹木被推到了。
九月本就是落葉的季節,這老樹枝椏上本就只餘下幾片黃葉,如今枝斷葉落,一地皆是殘枝。黃家有個做了四十年工的老媽媽,觸景生情,跪倒在地上,拍著自己大腿,撫著那樹幹就哭嚷了起來:“作孽啊……哪裡有這麼要債的!殺千刀的……”
這景象既是讓人氣苦又是心覺悽苦。
黃氏剛一進門就見著這般景象,又氣又驚,一雙杏眼都瞪大了,就連跟在黃氏後面的李清漪都忍不住握緊了拳頭。二舅母陳氏猶如一隻被掐著脖子的母鴿,一聲尖叫,腳也不停的就往兒子丈夫那邊跑去,滿目驚懼。
那領頭的是個馬臉漢子,穿著褐色衣裳,腰間繫著淺色的腰帶。他見著黃氏帶了帷帽,穿戴整齊,後頭還跟著的幾個小廝媽媽,似是有些身份,眼珠子一轉,立時就明白了對方的身份——他既然借了錢又厚臉來討債,自然是早早就把黃家一家子全都打聽清楚了。
那馬臉漢子也不含糊,抬手敷衍似的禮了禮,不等黃氏等人開口就從下人手中拿了借據攤開來說道:“天子腳下,俺們也都是講理的——且瞧清楚了,這可是黃二爺和黃三爺親手簽下的借據,整整一百兩。欠債還錢,天經地義,天王老子來了,也是沒個二話的。”
黃二舅被人扶著從地上起來,氣得渾身發抖,這時候也咬著唇穩住聲音,罵道:“我們黃家在這兒也住了五十多年了,街坊鄰居都知道的本分人家,往日裡連一根針都不曾貪過人的,哪裡是要賴你的賬?只是現下手頭緊,只能暫時按月還罷了!你,你這般催逼,簡直是欺人太甚!”
馬臉漢子卻是個滾刀肉,拿罵聲當拂面春風,聞言咧嘴一笑,臉上麻子也跟著面上的橫肉抖了起來:“這錢是一筆借的,自然也是一筆還,哪有按月還的道理?”他雙手抱胸,瞥了眼站在門口的黃氏,冷笑道,“再者,這銀子可是趙侍郎府上的周大管家的,俺可不敢拖欠。”
李清漪就站在黃氏身後,聽得此言,心中不由微頓。她素來不同一般閨中女郎,平日裡關心時事又自有一番見識,此時自然有了計較:這位趙侍郎名叫趙文華,嘉靖八年進士,現任工部侍郎。按理,京中素來臥虎藏龍,一個侍郎也不能這般囂張,可這位趙侍郎雖姓趙卻拜了個姓嚴的乾爹,正是現今內閣首輔嚴嵩。有這麼一位乾爹在,趙侍郎自然是可以小範圍的橫行京裡。
李清漪心知,這馬臉漢子先用借據說理再借趙侍郎之勢施壓,稱得上是外粗內細。李百戶不過是個小小的百戶,就算是來了怕也起不來作用,黃家之事自然也難解決。
只不過……
李清漪心中定了定,不退反進,忽而挺身對著馬臉漢子福了福:“欠債還錢自是有理,只是常言道‘和氣生財’,小女有一言,不知幾位大哥可願一聽?”
李清漪雖是帶了帷帽不顯神容,可她身姿纖細一如三春之柳,語聲柔軟悅耳仿若枝頭黃鸝,現下站在一片狼藉的大院子裡,春風細雨一般的緩和了一下這緊張的氣氛。哪怕是馬臉漢子,面色也不由緩了緩,沉聲道:“你是李百戶家的姑娘?”
李清漪微微頷首,輕聲道:“正是,蒙陸大都督厚恩,家父確是在錦衣衛中辦差。”她這話說得巧了——要知道,如今京中能與嚴首輔相比較的,錦衣衛都指揮使陸炳就是一個。此人不僅是皇帝的奶兄弟,還曾在大火中救過皇帝性命,極受信重,連帶著連錦衣衛上下都跟著揚眉吐氣起來,李家日子能過得好也多是沾了他的光。自然,李百戶一個小小的百戶是搭不上陸大都督,可嚴大首輔也不過是對方靠山的靠山的靠山。
把話在面上一擺,誰也不比誰差。
馬臉漢子果是沉了臉,一時沒了聲音。
李清漪的聲音卻是越發的輕了,柔得猶如水一般,可偏偏聲聲入耳:“現今是九月,八月裡咸寧侯一事才剛過去,幾位大哥就忘了嗎?陸大都督和嚴首輔同朝為官,皆為聖上信重,素來親厚,錦衣衛上下也對嚴首輔十分敬重。這般作為,怕是不合兩位大人的心意吧。”
若是可以,李清漪也不願意把事情說得這般明白——她素來喜歡低調也明白“女子無才便是德”這一公論,可如今箭在弦上不得不發,只得把事情撥開了說個清楚。
咸寧侯仇鸞曾經向皇帝密告嚴首輔的醜事,使得嚴首輔失寵於皇帝,甚至連隨大臣一起入西苑時也被衛士攔阻,幾近於顏面掃地。正是陸大都督陸炳趁著仇鸞病重,將仇鸞的惡行報於皇帝,這才解了首輔與皇帝之間的隔閡,令首輔大人重得信任。仇鸞才剛被鞭屍完了,現今陸大都督和嚴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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