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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跌,她人距離那劍陣僅兩步之遠。
兩指用力。
粘稠如漿的碧色液體從碎開的珠子裡流淌出來,一股甜膩膩的香氣悄無聲息地與風融合,四下飄散……
月半彎,清輝如水。
銅臺油燈裡的光不知何時已滅,大堂裡昏暗一片,只有靠近側門的樓梯一角沾染著些許月色,露出模糊輪廓。
少女白衣勝雪,伏在地上,一動不動,宛若一朵凋零歸塵的白芙蓉。
“小莜?小莜!”
“師妹……”
過了一會,少女緩緩睜開雙眸,“哥……唔!”
蕭瀲之見她醒來,眉間帶著痛楚,知她傷在頸間,忙問:“傷得可重?”
“還好。”少女說著,輕輕咳了兩下,然後抓住蕭瀲之的手臂,站起身來,藉著剛剛重新點亮的燈光,看清眼前幾人身上只有幾處皮肉輕傷,這才放了心。“哥,你還不快殺了這老魔頭!不然等他醒過來,我們可就麻煩大了!咦,那個人呢?”
蕭瀲之和其他四人對視一眼,面上均有費解之意。
方才,蕭瀲之是最先清醒的。醒來時,臉上溼漉漉一片,好象被人潑了酒。猶記得昏迷前那股奇怪的香風,本以為自己必死無疑,萬萬想不到最後死的卻是韓太峰!更令人匪夷所思的是,韓太峰全身上下無一傷口,且面帶微笑……想起那張枯瘦焦黃的麵皮掛著的那一抹滿足笑意,他便有種骨寒之覺……
“他已經死了。”蕭瀲之頓了頓,“可惜,不知是哪位高人出手救了我等。”
少女四下張望,不見顏初靜的身影,正納悶著,聽他這麼一說,不禁撲哧一笑:“哥哥剛才還說人家不足為懼,怎麼現在又說她是高人了?”
蕭瀲之聞言一怔,詫道:“是她?!”
少女輕點螓首,將顏初靜如何在她背後寫字,如何給她迷藥,她又如何靠近他們才捏碎藥珠等一一道了出來。
幾人聽了皆暗道僥倖。
半晌,蕭瀲之抬眼望向那籠在清淺月光裡的木製樓梯,瞳色幽沉,“救命之恩,來日定報。”說罷,他轉身走到那個已死在韓太峰手下的同門跟前,跪下一拜,然後抱起還未涼透的屍體,往大門走去。
少女眼神一暗,咬了咬下唇,隨即跟上他的腳步。
後面三人見狀,也抬起了韓太峰的屍首。
夜已深,風甚涼,吹過洞開的客棧大門,不一會,又將內裡的燈火熄滅,大堂裡再次沉入寂靜漆黑之中,只有幾張歪斜斷腳的桌椅無聲訴說著不久前曾經發生過的激烈。
第二天,日上三竿,顏初靜才下了床。漱洗過後,仍覺得精神有些不振。直至喝了一碗熱呼呼的豆漿,又吃了幾個小湯包子下肚,方覺得舒坦了些。
江湖。
站在窗邊,她一邊透過竹片簾子望著天井裡的茉莉,一邊默默唸著這個詞。
以前,她在書中曾無數次看到這個詞。
那時,它代表著刀光劍影,英雄美人,俠士酒客,恩怨情仇,名與利,愛與恨,咫尺與天涯,滄海與桑田。
而昨夜,她親眼目睹了一個生死不過一念間的江湖。
並且,她還殺了一個人。
滴血未沾。
不是你死就是我活,如此簡單。即使當時她心跳得那麼快,手抖得那麼厲害,依然毫不遲疑地把毒藥遞過去,一點都不後悔。
當然,這不後悔是建立在她知道韓太峰背景的基礎上。
在以前那個顏初靜的記憶裡,韓太峰是一個喜怒無常,獨來獨往的怪人。他成名甚早,一身武功深不可測,性情極其孤傲狂妄,心狠手辣,江湖中人多對他頗有微詞。而他出身貧寒,家中雙親早故,無兄弟姐妹,唯一的妻子又是強娶得來,未生得一子半女。
這樣的人,茫茫江湖,多他一個不多,少他一個不少。況且,其實她已經把他生還的機會交給了那個白衣少女……
當日,顏初靜退了房,帶著兩個丫鬟,離開了福業縣。
天氣越來越炎熱。
年紀最小的小芝在途中生了場不大不小的病,顏初靜因此在一個小村莊裡逗留了旬日,直到小芝痊癒了才繼續上路。
馬車在官道上停停續續地行了將近三個多月之後,駛進了南陵國北邊的一個邊鎮,離江鎮。
時值十月,滿鎮桂花香。
花了數日工夫,顏初靜在鎮子西邊,靠近離江的一條巷子裡買了棟古樸清淨的小宅院,打算長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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