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顰卿忽然覺得疲倦,她半撐著頭,輕輕說一句:“坐。”。
傅恆不避嫌疑地直坐到她近旁來,顰卿沒有表示出推拒不耐之意,大抵是知道了他和寶親王的關係,不知怎的,女子對同性戀者總有一種嬉笑式的親近,也許是覺得他們沒有攻擊力。
兩人一時無話可說。傅恆過半晌才問:“二小姐,我家人已前去打牲烏拉尋得了故李大人的墓碑,如今正停留在當地尋訪老大人逝世前故舊,不知你作何想法?是要把老大人的骨灰移葬回來嗎?”。
顰卿慢慢思量著,點頭說:“先煩請你遣人帶回來罷。”。
爺爺的骨灰是一定要葬回來的,但是到底是在京師還是去金陵,她還難以決斷。她抬眼暼一眼傅恆:“——勞煩你了。”。
傅恆說:“能讓我為你做些事情,我感到非常開心。”他深深望著顰卿,顰卿卻只是沉在自己的心事中,她天生帶著一種風流含蓄的意味,彷彿唐詩宋詞裡流芳萬世的意味深長,幽幽的韻味,說不出的,卻又永遠忘不了。
她小小的面孔精緻,幾乎不著脂粉,黑白分明的眼睛看上去聰明十足,卻時時流露出這樣含愁而散漫的神情,不在工作時間就永遠不能集中精神似的。
顰卿和皇后不愧是姐妹,長相雖不十分相似,這種冷淡寂寥的姿態卻十足十相像。
他衝口而出:“二小姐你——打算成婚嗎?”。
顰卿詫異地看著他:“這話從何說起?”。
傅恆說:“我聽聞和碩怡親王欲嚮明家下聘……”。
顰卿失笑:“你糊塗了,怡親王已有福晉,怎會娶我。我身為和碩公主,又豈會為人妾室。”。
傅恆早知這是自己的糊塗想頭,這時候終於問出心裡話:“二小姐為何不成婚呢?”。
顰卿抬頭看著針線籃裡一副即將完工的牡丹繡圖,這樣的話題其實十分熟悉,當年她和表哥一起住在園子裡,因著心緒難寧,時常啼哭。姐妹們都打趣說瀟湘館的竹子早晚也和湘妃竹似的有斑斑淚痕。
只是那麼多的眼淚,終於也是漸漸湮滅無蹤。就像那時難期的心事一樣。
她雙目之中盈盈的,是愁緒,也是他無法參與的過往,傅恆堅持問著,顰卿最終也只是說出一句十分老套的:“我早已和工作成婚了。”。
今日是大清第一屆皇家文學獎頒獎禮的慶典日,晚間有晚宴。顰卿明知殿中的主角是表哥夢阮,這時候在文源閣上一直不下去。倒數次有人打發侍女上來找她,又有人給她送點心飲料之類,她一一推辭了。
顰卿迷上了觀星。原來宇宙竟然這麼大,地球又是這麼的小,不僅位置偏遠,簡直微不足道。現在看到的織女星的光芒,和它出發時已隔了年了。
年前她還是個嬰兒。那時候她是整個李家的掌上明珠,哭一聲都有多少人愛惜安慰,唯恐疼不夠。
顰卿忍不住想,她這一生,經歷了天堂、地獄、人間三部曲。但現在仔細想起來,充其量也不過是一場孤單的人生,沒什麼意義和價值。
無論是怎樣的繁華和綺麗,也都會過去。無論是怎樣的悽苦和心碎,也都會過去。
人生中除了寂寥,還剩下別的嗎?。
夫天地者,萬物之逆旅;光陰者,百代之過客。
而人生如夢,為歡幾何?。
大抵就是這個意思吧。
忽然有腳步聲。顰卿猝然回過頭去:“誰,誰——”。
萬沒有想到的,竟然是夢阮。他雙目很亮,看著她,毫不含糊地叫:“顰兒。”。
顰卿怔住了。怎麼能想到呢,經過那麼多的往事,甚至經過了生死,她的全部防備也可以被這兩個字擊垮。她轉過頭去,繼續凝視著無邊的夏夜,不如此,她不能掩飾自己漸次湧出的淚。
夢阮的聲音那麼堅定:“顰兒。顰兒。”他一步步走過來。
誰管你想什麼呢,我只怕辜負了我的心。那時她總那麼說。
只是人要活著,是不該有心的。可是連心都沒了,活著又有何趣味?。
她一直不答話,夢阮也驚慌起來,他說:“好妹妹。我們說過的話,你都忘了不成。你是傾國傾城的貌,我是多愁多病的身……”。
關鍵時刻,他竟然就想出這麼一句話來。顰卿忍不住笑了,她轉過身來,聲音意外地穩定:“你這人好生無禮。說的都是什麼昏話?誰又是你妹妹?”。
夢阮給她說愣了,呆道:“原來不是顰妹妹?”。
顰卿鎮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