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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輩子還能認出他。

洞仙山外的白厓寺，雪迎風和寒濜在此已經住了有些時日了。這裡離錦城不遠，雪迎風想著或許那天伯庸就回來了。

寺內的老僧，給了他們一間後山的小院，只需再越過小半座山頭，便是栩梅園，雪迎風和寒濜會在夜半時分賞梅，白日的栩梅園人聲太過嘈雜，但他們的小院還算安寧。被重山遮去大半的天空，保留著所有沁心的澄澈。

整個房間裡，都是藥的清苦味道，雪迎風將藥碗放在一旁，擦拭著寒濜嘴角的餘漬，又幫他掖了掖被子。

寒濜的手輕輕撫上雪迎風的側臉，雪迎風回握著他的手，淡淡的笑著，讓寒濜想起了淄郢王府牆角那叢風蘭花。

從前寒濜的手蒼勁有力，雪迎風握著的時候，總會很安心。現在雪迎風心裡總會有著淡淡的苦楚，薄弱而無力。雪迎風託著寒濜的手放下，細心的掖進被子裡，又輕輕的在寒濜的額頭上落下一吻。起身向灶爐走去，開始準備今天的晚飯。

整間屋子不大，但也算應有盡有。雪迎風僱了人，每隔三日便會送來食物和藥材。雖在江南待了三年，但炊事，雪迎風還是一竅不通，但寒濜每次都說好吃，雪迎風也知道原因，心照不宣。佛門淨地，他們吃得清淡，卻又很富足。

寒濜望著雪迎風的背影，很安心，很知足。忽然有一種一輩子就能這麼過去的錯覺。但這一輩子似乎過的太快了。寒濜的味覺已在日漸的衰退，雖然雪迎風做的菜看著就不怎麼樣，但他還是想嘗一嘗，到底是甜的，還是苦的。

雪迎風幫寒濜披上外衣，扶著他到桌邊坐下。那隻灰雁不知什麼時候活了過來，撲騰了兩下翅膀，跌跌撞撞的扇騰到了雪迎風寒濜的身邊，雪迎風幫他順了順毛，揀了點東西扔給它，灰雁恢復的到也算快，不緊不慢的吃了起來。

“今日比昨日又長進了不少，”寒濜嚐了一口，緩緩的說道，“再過不久，都能成大廚了。”在寒濜看來，今天的菜色確實比之前好看了許多，或許真的好吃也說不定。

“你喜歡就好。”雪迎風回以微笑。

雪迎風不時的給寒濜夾菜，兩人默不作聲。

寒濜雖然嘴裡淡然無味，但也覺得富足。日子就這樣淡淡的，也挺好。做了二十五年的寒國公世子，寒濜從未覺得心情如現在一般明淨。人生苦短，如過眼雲煙，寒濜很慶幸自己不會在著最後一段時間踽踽獨行。至於他走後的事情，雪迎風會怎麼樣，他已經沒有力氣再去顧慮，也沒有勇氣去顧慮，這隻剩蒼白和無力罷了。

寒濜片刻的走神，一股血氣卻突然衝上喉嚨，帶著強烈的刺激感。劇烈的咳嗽，始料不及。寒濜不小心翻了飯碗，上身蜷縮起來，瞬間漲紅了臉。雪迎風在一旁急的毫無章法，所能做的只有輕拍著他的背，扶著他的身體，不讓寒濜倒下去。

殷紅的血在寒濜的齒間滲出，胸口生疼，仿若有一種天旋地轉之感，他看著雪迎風焦急得哭出來的樣子，很想伸手抹去他淚水，卻在一瞬間再也感受不到那個人的溫度。

“迎風……”

……

寒濜醒來的時候，覺得四周暖暖的，朦朦朧朧的睜開雙眼，雪迎風正緊緊的握著她的手，坐在床頭。窗外依稀透過來繁星寒月的微光，已然入夜了。雪迎風還在哭，寒濜淡淡的微笑看著他：“沒事了……”

“什麼沒事了……你知不知道你已經昏睡了兩天兩夜……我差點以為你……”雪迎風的情緒有些失控，直接倒在了寒濜的胸膛上，放聲哭了出來。

“對不起……”寒濜輕輕的撫摸著雪迎風后背。他的心裡，是真的愧疚。他看著雪迎風現在的樣子，卻只有慢慢的無力，除了愧疚，他還能做什麼呢。

遠山寺廟的梵鐘聲又響了起來，此為昏鍾，要敲整整一百零八下。只是雪迎風再沒了心思祈禱。若前路是地獄，我便隨你一起去……這兩天，雪迎風早已做好了決定。

“能不能告訴我……”雪迎風坐起來，“你到底怎麼了……為……為什麼會變成這樣。”極力壓抑著自己的情緒。

“我……”

“不要再瞞著我了……”

寒濜遲疑了片刻：“伯庸說，他需要有人來幫你試藥……”

寒濜話未說完，雪迎風便又哭了出來，似乎比以往都要傷心，但又是像在笑，帶著痛苦和麻木，悲憫和嘲笑，絕望和淡漠……

“為什麼……為什麼……”

“迎風……”

“為什麼……”

悲亦悲兮何相棲，哀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