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嫪毐的鳥可大啦,聽說能掛著車輪子滿街跑,了不得哩。我再告訴你,咱們的老祖宗不是秦國人,他是後來去的秦國。他是咱趙國人,就是從咱們驢人鄉出去的,咱們都是他的後人。”
老四海使勁點頭,自己家裡終於和大人物聯絡上了,真是榮幸啊!
老爹估計也是這個心思,他接著道:“嫪毐的鳥的確是太大了,有人說他是野驢轉世,是驢人,所以咱們這地方就叫驢人鄉了。是不好聽,可外人都這麼叫,誰也改不了。而且嫪毐這倆字一般人是認不得的,後來咱們家就改姓老了。娃兒啊,別看咱們鄉現在窮,可咱們祖宗闊氣過,咱祖宗日過秦始皇他媽。秦始皇是什麼人?是天下所有皇上的祖宗,咱祖宗可了不得哩!將來你小子一定要爭氣,將來給我娶個北京丫頭回來,到時候爹給你蓋五間大北房。”
也就是從這一刻起,老四海下定決心,一定要找個北京丫頭當老婆。於是他發奮努力,學習成績是蒸蒸日上,年年領先,先是考上了重點高中,後來一努力就上了北京的大學。大學通知書下來的當晚,驢人鄉沸騰了,眾人奔走相告,老爹還特地放了一掛炮仗。到了後半夜,老四海家院子裡飛進來十幾塊磚頭,連窗戶都砸爛了,老四海家的狗也被砸折了一條腿。到現在老四海都不知道磚頭是誰扔的,估計都是姓老的。
老四海考上大學的時代是八十年代中期,大學包分配,而且學費也不貴。
但老四海家太窮了,驢人鄉太窮了,把全鄉所有驢人的財產加在一起,也不見得能養活一個大學生。是啊,吃、住、路費、學費、書本費、住宿費,哪一樣不是錢?去北京的當天,老爹東拼西湊地借了二百塊錢,然後親自將老四海一直送到南款。
走到半路,老四海說:“爹,你別送了,我認得去南款的路。”
老爹低著頭道:“送,一定要送。我不是送你,我送的是驢人鄉的第一個大學生。”
此時他們已經看見那棵神樹了。
第一章 驢人鄉(2)
南款是個大地方,初一、十五有大集,四里八鄉的人都是以南款為中心的。驢人鄉到南款有二十里山路,基本是下坡路,這棵神樹正好坐落在十里的位置,看見它就等於走了一半。
神樹其實就是棵六個人才能合抱的大槐樹,一到夏天便遮天避日的,如半山中的一架巨大華蓋,樹冠足足能覆蓋上一畝地。老人們說這棵樹已經有五百歲了,是山神老爺的同胞兄弟。由於註定當不上神仙,一怒之下就化身成槐樹,要與山神比一比誰活得更長遠。神樹總有其神奇的地方,老槐樹也不例外。在樹幹上一人多高的地方,生了個方型的樹洞,洞口只能容下一隻拳頭,洞內空間卻有罈子般大小,當地人管它叫金錢孔,也有人把它叫做樹罈子。除此之外,這棵老樹還有個更絕的地方,樹冠靠山的一側生機勃勃,而朝向平原的一側正好死去了三分之一。老爹曾告訴老四海,土改那年神樹突然間就枯萎了三分之一,那叫絕!至於為什麼,那是誰也不能說清楚的。
父子倆來到樹下,老爹說:“歇一會兒吧。”
老四海說:“歇一會兒您就回去吧。”
老爹沒言語,一聲不吭地坐在樹下抽起了旱菸袋。
老四海忽然覺得分手之際,應該說點什麼,可說什麼呢?嗓子眼裡像塞著個核桃,堵得慌。
過了一會兒老爹忽然發話了:“娃兒啊,咱家八輩子裡就出了你一個大學生。到北京一定要好好學,給我當個官回來,最起碼也得當個公社書記。”
老四海說:“爹,你放心,兒子一定爭氣。”
老爹嘆息著道:“家裡的事你就別管啦。我想好了,等你一走我就找你舅舅他們借些錢來,辦個養雞場。”
“啊?”老四海頭一回聽到老爹居然在琢磨這種念頭,他恍惚著說,“您要開工廠?”
“我打聽過了,上頭的政策就是讓大家摸著石頭幹,能摸一塊是一塊。別人能摸,咱們為什麼不能摸?”老爹微笑著算計起來,“我早合計好了,南款的雞蛋是四毛錢一斤,城裡人沒有雞蛋票還買不到呢,嘿嘿!咱們要是養上它幾百只雞,家裡存的那些棒子就全用上了,一年得摸多少塊石頭啊?”
老四海道:“可咱家裡沒地方啊。”
老爹道:“咱家後院的山坡上有好幾十畝荒地呢。我跟鄉長說說,一年給個幾十塊錢就行。嘿嘿……”說著老爹乾笑了幾聲,“報紙上不是說了嗎?如今這年月萬元戶比貧僱農光榮。光榮不光榮無所謂,最起碼落一個實惠。你爹要是能混上個萬元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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