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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遠遠看見一人佇立在院中,身形頎長,白袷春衫,通身只著居家的便服,也未束幘冠,儼如閒雲野鶴一般。賈蕙整肅儀容,上前恭身一揖:“王爺。”
水溶正修剪著一條枝幹,聞聲也不回頭,自顧自道:“來了,今日下朝倒早?”他逆風站著,雖面帶病容,一言一行卻清勁亢爽,與年輕時並無二致。
“朝中無事,侄兒就想著來看看。”賈蕙看他穿的單薄,忍不住提醒,“外頭冷得緊,王爺還在病中,多添幾件衣裳才是。”
水溶笑了笑,順手剪下一截雜枝,扔到小廝承接的托盤裡:“老了,這兩年倒是越發耐寒,穿一件夾襖都嫌熱,就換了單的。倒是你,忙起來都不顧死活,我聽翰林院的人說,你有半月沒回家了。怎麼,大禹治水三過家門而不入?”
賈蕙低頭赧然一笑:“侄兒新入官籍,尚無寸土之功,再不勤快點,難免惹人閒話。”
水溶搖頭:“你可知這為官也有戒律?”
賈蕙茫然望著他,不由呆住了。水溶繞著梅樹轉了兩匝,停下來道:“頭一條,便是不可貪功冒進。以你的才學,想在官場上掙出個立足之地並非難事,可掙的太快,也絕非好事。”
賈蕙若有所悟,一貫蒼白俊秀的臉龐變得火燙起來:“侄兒……侄兒懂了,多謝王爺提點。”水溶摁住他的肩頭,輕輕拍了兩下:“別慌,都是打你這個歲數過來的,心裡想什麼,總猜得出一二。想重振家聲,不是一朝一夕能做到,在此之前,你須收斂銳氣,多聽、多看,學著分辨朝中各色人等,切不可輕信於人,包括我。”
賈蕙臉頰通紅,平視著他安定淡然的眸子,忍不住微微打顫。在這個人眼裡,他似乎是透明的,無論藏得多深都無處遁形,恐懼像條蛇倏然從頸後鑽了上來。
暮晚酉時,府裡傳膳,水溶留他一起共食。偌大的雕花案上,入眼皆是些清淡菜色,清燒蘆筍、什錦葵菜、桂汁豆腐,還有些寡淡無味的白粥。看著這一桌子素食,賈蕙心中閃過疑惑,猶豫片刻道:“王爺病才初愈,應該好生補一補,多吃些魚肉,只吃這些清粥小菜怎麼行?”
水溶舀了一勺粥,若無其事的送進口中,慢慢說:“二十來年,都習慣了,讓你跟著一起吃素,倒是有些過意不去。”
賈蕙不解地抬頭,從他眼中看到了稍縱即逝的悲寂,只這一瞬間,就悟到什麼。他鼓起勇氣,咬牙道:“恕侄兒直言,聽方伯說,自打二十年前林姑母去世,王爺就一直戒齋食素。可如今早過了哀期,人死不能復生,何必為了無益之事傷了身子?”
水溶停下筷箸,忽而露出一個悲涼的笑容:“是麼,連你也這樣看?古人說三年哀期,禮不可逾,我也曾以為,過了三年就會好起來。可心裡這道傷疤,怎麼都好不了。”
賈蕙略微尷尬,輕聲道:“王爺——”
水溶想起往事,心間驀然微疼,他起身踱到窗邊,推開一扇窗戶,久久凝視著瓦簷下潺潺如柱的細雨。“我常想,當年的事,是我錯了。我不該強留她在府裡,就是留住人,也留不住心。你說,到了地下,她會怨我麼?”他的手扣著窗槅,聲音極低。
賈蕙全然不知怎麼回他,一時沒說話。片刻忍不住,開口道:“聽人說,當年朝中有人構陷賈家,原定是要抄家滅族的。只因為……姑母被送來做了妾,才勉強保住幾個活口。”
“你還聽到什麼?”
“是不是……家父沒有死?他還活著?!”
水溶臉上的表情很淡,看不出訝異或是惱怒:“你想做什麼?找他,還是報仇?”
賈蕙面露窘色,硬著頭皮道:“侄兒只是不明白,王爺若是真對姑母好,當初為何不肯秉公直言,拆穿小人陰謀,保住賈府聲名,再三媒六聘的將姑母娶過門,而不是讓她一個御史大夫之女委為妾婦。侄兒生的晚,雖未與她謀面,想來此事終究是塊心病,只怕與她的死也有牽連。”這疑問壓在心底多年,一直不敢碰,如今脫口而出,他竟有種如釋重負的暢快。
水溶笑了笑:“我道你精明,原來與你爹一樣,都是個直腸子。這件事上,我雖有虧於她,卻也無法做的更好了。賈府的案子,是筆糊塗賬,當年賢德妃失勢,九省節度使檢點王子騰暴病,短短二十天,兩人相繼亡故,這其中關竅便是我不說,你也該當明白。”
賈蕙臉色慘白,目光從迷茫轉為震驚。水溶看他一眼,不溫不火道:“你如今也在朝中,知道為官的艱難。聖上未登基前,王子騰原是他的心腹,後來升了九省統制,奉旨查邊,慢慢驕縱起來。王、史、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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