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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在他的記憶裡全是真的。“哥們兒牛逼吧?”他下意識地蹺起大拇指指向自己。怎麼會是這樣一個男人?
就是這樣一個男人,成了她一週荒蕪生活裡的綠洲。
每次離開的時候,他都會掏出薄薄的一沓錢,捲一捲,放在椅子上。他走了,她就躺在床上,看一卷粉紅色的錢慢慢地舒展開,像一個緊握的拳頭,放棄了抵抗,一點點地鬆開。
“我們這是要去哪裡?”葉鶯問駕駛座上的王帥。
他不說話,車不知道開了多久,周圍的車流聲漸漸變小,越來越安靜,輪胎碾過一片碎石路。
他牽著她的手下了車,她聽到水聲,聽到踩到的落葉破裂的聲音。她感到令人恐懼的靜謐。一陣風吹過,從她穿著黑絲襪的兩腿間吹過。她覺得不安。
走了十幾分鍾,水聲由遠而近。王帥摘掉蒙在她臉上的圍巾,她發現他們站在漆黑而狹窄的巖壁中,潮溼的苔蘚依附在大石頭上,摸起來像冰涼的肌膚,不知道從哪裡流下來的水滴濺落在他們的頭頂。
她心裡有了數。又走了十幾分鍾,她穿了中跟鞋,幾次險些滑倒。他好幾次流露出厭煩,終於沒有任何言語。忽然有陽光倏現倏隱,走到一片開闊的平地,面前是一片水簾。
並不是雨水豐沛的季節,水聲卻驚人地響,兩人站立的土地都微微顫動,配以光影穿越其中造出的萬千虹霓,倒也震撼。
葉鶯往前探身子,仰頭大口飲著瀑布水,並承接水花的拍打。葉鶯想起,自己是在二十五歲那年,臉上一夜之間突然出現衰老頹廢的特徵,她就每日把臉浸在冰水之中,然而並沒有抑制住摧枯拉朽的潰敗,像是肌膚裡一直系著的緊繃的細線,被生活的重負壓斷了。
“我不是帶你來這兒想不開的。”王帥一把將她拉回懷裡。
這姿勢很快就變得曖昧而纏綿,他跪在地上,抱住葉鶯的雙腿,臉貼著她的裙子,她沒有躲開,伸出手輕輕撫摩著他的頭髮。他受到了鼓勵,用力去拉她的裙腰,讓她也跪下。
葉鶯驚惶地掙脫開他的手,說:“我不想。”
他站起來,去解她的衣服:“快點,一會兒就有人來了。”不遠處傳來其他遊客說笑的聲音。
她繼續抗拒,他人矮,手指卻細長,如鎖鏈一樣纏在她的身上。他原本還是笑的:“今天怎麼脾氣這麼大?”直到兩人肉體都有了真實的疼痛,他才不耐煩地住手,凝視著她。
他不理解,為什麼在簡陋的出租屋她平靜溫順,而在他精心挑選的浪漫屬地會遭到激烈的反抗。他企圖說幾句玩笑話來化解兩人的尷尬,可隨即想到:他在電視和講座中的任何一句玩笑都是收錢的。憑什麼花了錢還要受氣,受了氣還要搞熱氣氛?
葉鶯感到他凝視的目光冷下來,原本有一個如燒燙的石頭一樣的物體抵在自己肚皮上,它也冷卻了下來。
“別像個動物一樣好不好?”她說,刺痛了他的自尊心。
她繼續說:“你帶過很多女崇拜者來過這裡吧?”她故意避重就輕,不去談他的老婆。
“你這個女人,真沒意思。”他下了結論。
這是為她判了死刑。一個女人可以邪惡精明,或是無知狠毒,甚至被恨得要置之死地,這些都是不同程度的溢美,而一旦她“沒意思”,這就像是被關進孤島上的監獄,連判她刑的人漸漸都忘了原委,一切都渺茫。
這是他們第一次不愉快。她伸出雙臂,想去擁抱他。他舉起雙手,做出投降的姿勢,說:“我們趕緊走吧。沒有性愛的愛情叫友情,沒有情愛的愛情叫色情。”
她佩服他隨時都能想出妙句的本領,簡直是種精神疾病,她不禁笑出聲來。他憎惡地看了她一眼。
遊人的聲音越來越近,拖家帶口的旅行團興奮地從巖壁中躥出,召喚著落後的家庭成員。小孩子如動物一樣在葉鶯的腿邊鑽來鑽去,王帥害怕被人認出或者被照相機無意中拍到,倉皇地拖著她下山。兩人都很安靜,他們結束了。
第三章
二十年前,她也在一片瀑布下。她總疑心那是一個夢。
最先回憶起來的是黑暗中的一雙藍眼睛。她見過藍眼睛,鄰居老奶奶信基督,隨身帶著一本小冊子,裡面畫著一個黃頭髮藍眼睛的男人被釘在十字架上。她一直覺得藍眼睛是不幸的象徵。
後來,葉鶯隨團出國演出,也見過許多臺下的藍眼睛,可都是遠遠的。團裡的領導不許她們和臺下的觀眾接觸,一下臺就運回酒店關著,不能單獨行動,像管著天女的仙官,不允許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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