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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敢再抬頭看。他在繁複的線條和顏色中,一眼就看到綠度母的眼睛,飄忽的閃光,堅定地望著他。
一個小時之後,他和老沈又做愛了。老沈買了一個“備孕神器”,系在手臂上像電子錶一樣的東西,根據體溫來判斷是否排卵,應該做愛的時候就會發出“嘀嘀”的響聲。“這樣,我們就不會浪費了!”老沈驚喜地說。
他趴在老沈身上,心想得說服她把香爐扔了,那股味道真讓人受不了,不知道摻了什麼亂七八糟的東西。還有,廁所的水龍頭真的該修了。
三亞 手銬
他們做的許多事終究是對真空下的窒息做無望的對抗。
第一章
地鐵車廂的電視在放一則反貪腐的廣告。一個看起來很氣派的中年男演員,對著伸過來的紅包,義正詞嚴地說:“不!”
柯宏志心想:多沒有腦子的人,才會認為坐地鐵的人會經受貪腐的誘惑。
地鐵減速,門開了。柯宏志想:先關列車門,再關外面的遮蔽門,這很容易讓被擠出車廂的人墜落隧道,前不久好像就有人這樣死了,在跌落和被碾碎的瞬間,他在想什麼呢?必死無疑的確定性比死亡本身更可怕。
為了防止自殺的設定,反而讓地鐵變得更危險了。自殺,跳軌自殺或許是需要決心最小的一種自殺方式吧。人在站臺上,風從腳下吹過來,列車就要進站,車燈從一團橘色的霧變成越來越清楚的小點,真想跳進去……
柯宏志這樣漫無邊際地想著,忽然發現地鐵窗戶上映出對面座位上那個女人的臉,四十多歲,蠟黃的、毫無生氣的臉,她怔怔地盯著自己的映象,帶著驚奇,好像等著看這張蠟一樣的臉何時一點點融化。
女人太過專注地看著自己,以至於沒有發現身旁熟睡的男人快歪倒在她身上了。那是個年輕人,外套上印著巨大的“CK”兩個字母,兩手侷促羞澀地放在兩膝之間,頭卻不自覺地往旁邊倒去。柯宏志猜他是那種每天工作十二個小時的流水線工人,要回到住了二十多個人的出租屋去。他採訪過這類人群,他還記得稿子的最後一句:“社會應該反思,如何給這些城市的陌生人以生存的尊嚴?”很鏗鏘有力,可當“城市的陌生人”變成地鐵的鄰座時,卻很難有那種憤怒而悲憫的情緒了,只想兩人中的其中一個趕緊下車。
車廂太安靜了,不是睡著的那種安靜,是睜著眼睛看著黑暗的那種安靜。是因為現在地鐵乞討賣唱要罰款了吧。剛和唐鵬吃晚飯時,唐鵬說:“禁得好!那些賣唱的太煩人了。”
柯宏志說:“乞討也是一種表達,他們違了什麼法?”
唐鵬說:“他們裝弱勢群體,獲取大眾同情心。”
柯宏志說:“礙了你什麼事?你最近一次坐地鐵是什麼時候?”
唐鵬不說話了,可不知道心裡怎麼咒罵著,真是,愚蠢的中產階級,自以為是的中產階級。毫無同情心,哪怕看見人在街角快餓得死掉了,也只會快步走開,說:“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唐鵬這類人從來沒讀過《物種起源》,卻認為窮人都是社會對劣質基因的淘汰。柯宏志有時寫著稿子,想到讀者是他們這種人,難免會突然悲哀起來:自己想喚醒他們還是改變他們?欺軟怕硬的中產階級。
唐鵬原來很清秀的,窄窄的臉,陰鬱的大眼睛。近幾年發了胖,搖頭的時候臉上的肉一直在抖動,唐鵬說:“噯,那次事故之後,你就太憤世嫉俗了。凡事,都要看到光明的一面。”他把“那次事故”幾個字加了重音。
和那次事故一點兒關係也沒有,他們從來也不是一路人。
唐鵬曾崇拜過柯宏志,努力去靠近他的精神。柯宏志畢業那天請客,唐鵬喝醉了,攥著柯宏志的手在深夜空蕩的校園裡大喊:“務虛浪影丁都護,世上英雄本無主!”
好幾年過去了,柯宏志看到唐鵬的一張照片。已經是部門領導的唐鵬帶領著全部門的員工打鼓,為某次銷售戰造勢,站在上百面紅色的大鼓前,他腰間和額頭都繫著大紅綢緞,被攝影師捕捉到了最亢奮的表情。早就不是大學裡那個瘦弱的男生了。
一個人逐漸長大,就必須接受一個事實:一些曾經在生命中非常親密的人,如今分道揚鑣了,這沒什麼不好意思承認的。不斷告訴自己“友誼地久天長”根本沒什麼好處,搞得雙方都很痛苦。
到站了,柯宏志跳上站臺,地鐵又急速往前開去,車上的人面部連最微小的變化也沒有。他忽然有種古怪的感覺,覺得他們一個個都死了。
地鐵口,有個很瘦的年輕人蹲在地上,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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