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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生石畔,都可以找到舊時的精魂。三生石記得每一段有情的過往,可以預測每一段遙遠的將來。它在奈何橋邊,看著來來往往的芸芸眾生,發出無可言說的感嘆。人世間,該了的情緣,該還的宿債,三生石前,一筆勾銷。
一筆勾銷,多麼決絕,多麼堅定,彷彿過往的愛恨情仇,已再無瓜葛。卻又不是如此,佛說萬物皆有生死,有因緣就會有果報,相欠的終要償還,失去的終會得到。人與人之間,有著萬世不滅的緣分,也許是愛侶,也許是仇敵,也許是永遠的陌路。姻緣就像是一把利箭,被箭射中的人,會生生世世帶著傷痕輪迴。有緣的人,可以從對方的眼中,看到彼此前世的憂傷,那麼情真意切,那麼撩人心扉。
初次聽到三生石,以為是一段美麗的愛情故事,某一對紅塵男女,在一塊岩石前,許下三生之約。他們在前世相愛,在今世邂逅,又約定好來生重逢。因為心有不捨,所以都不敢輕易投胎轉世,生怕夢裡的雲煙會迷離了雙眼。怕有一天,彼此重見時,早已更換了舊時容顏。雖說因果輪迴,可是蒼茫人世,誰又能肯定今生真的可以找到一個緣定三生的知己?太多的緣分無法辨認,開始也許心動不已,結局卻往往令人啼笑皆非。也許只有相遇在奈何橋,才會恍然,原來我們真的有過昨天。
直到我看到這則故事,才知道三生石繫著另一段前緣因果。富家子弟李源,因父親在變亂中死去,體悟到人世無常,故將所有家產捐給寺廟,在廟裡修行。他與主持圓澤禪師心性相投,在一起聚會談經,二人相約同遊四川青城山和峨嵋山。李源想走水路,圓澤則想走陸路,後圓澤依了李源,走水路去四川。舟行南浦,看到一個婦女在河邊取水,圓澤感傷地落下眼淚,嘆息道:“不願走水路,是怕遇見她。”因為此婦人懷孕三年還生不下來,而圓澤註定是要投胎做她的孩子。黃昏之時,圓澤便死去,臨死前讓李源三天後去婦人家,他將以一笑為證。十三年後的中秋夜,讓李源去杭州的天竺寺外,他們一定會見面。
三天後,嬰孩見到李源果真微笑。十三年後,李源去杭州天竺寺赴約,在寺外聽到葛洪川畔傳來牧童拍著牛角的歌聲:“三生石上舊精魂,賞月吟風不要論。慚愧情人遠相訪,此身雖異性常存。”李源聽後明白,這位牧童就是前世的圓澤,夢中的舊人,轉世之後得以重逢。只是情緣有限,漫長的等待,換來的只是短暫的邂逅。他們不知道,下一次相見會在何時,但是三生石上,早已記下了前世今生。
我為這段隔世的重逢心生感動,又被感動,打溼了雙眼。三生石是安排有緣人相遇的地方,這是一塊靈石,知曉世間所有的緣起緣滅。無須指天發誓,來生終會相逢,無須長跪不起,等待的人,有一天就會偶然出現在你身邊。記住生命裡每一次微笑,記住每一個擦肩而過的背影,記住每一雙眸子裡憂鬱的嘆息。你是錦瑟,他為流年;你是嬋娟,他為大雁。
也許看過三生石的人,從此都會珍惜生命裡的際遇與相逢,珍惜每一朵花開的時間。因為任何一次錯過,都要再等待五百年,五百年是一次輪迴,五百年才會有一次機遇。當我們遇到那個甘願為自己回眸的人,就別問是緣是劫,哪怕今日的燦爛,化作明天的枯萎,我們總算擁有過那枝妙諦蓮花。所以我相信,每一天都會有許多人在一條輪迴巷等待,將遠去的時光細細尋找。直到遇見,直到在三生石上,尋覓是否有過一段不解之緣。
其實我們無須對著鏡子,就看得清人生只是一場戲,但我們甘願在戲裡一見傾心。許多個雲淡風輕的日子,我常常會想,我的前世到底是什麼?是一個孤獨的伶人,所以今生會在臺上將寂寞演繹到最後?是一個江南的繡女,將一生的情事刺繡在錦緞中?是一個樓臺的思婦,為遠行的丈夫,痴守成望夫石?是一朵零落的梅花,被噠噠的馬蹄濺起一地的嘆息?宿命早已編排好一切,三生石上刻著的文字,也不過是為了解答世間謎題的謎底。
既已註定,相逢只是早晚,你被前因的箭射中之時,就再也不能來去自如。如果真的要重逢,多麼希望,在紅葉滿徑的路口,去完成那場命定的情緣。你青衫長袖,風采翩然;我旗袍裹身,長髮襲肩。無須言語,只一個淺淡的微笑,就明白,你是我夢裡的檀郎,我是你前世的秋香。無論是華麗或是錯誤的開始,我們都要滿懷感激地,沿著落葉繽紛的小徑一直走下去,做這世間上最尋常的凡夫凡婦。
如果有一天,來到奈何橋邊,在你喝下孟婆湯之前,請記得看看三生石上,刻下了我們第幾世情緣。你可知道,第一世,為了來生的相見,我已經跳入忘川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