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掩不住。一夢千尋,我們無須乘一匹時間的快馬,飛奔趕往唐朝。因為我們找不到他的蹤影,就算找到,也終究隔了雲端。莫如做一隻不怕秋寒的雲雀,穿過煙水嵐霧,去追雲踏夢,窺探塵間錦繡和塵外孤禪。如果塵內和塵外,只是一夢之隔,那麼世間許多不能相愛的男女,是否可以在夢裡,不分你我?
我們都是紅塵過客,背上的行囊,裝滿了世味,沉重得壓彎了腰。這一路倉促地拎起,到離開的那一天,卻不知道該如何放下。我們總是給自己找出許多理由和藉口,將所有的悲哀,怪罪給時光。用薄弱的謊言,搪塞真實的幸福。告訴別人,我們的愛,我們的恨,我們的開始和結束,都是身不由己。
靜下心,看著懷素的不拘一格的草書,一切悲傷和疼痛,皆如昨日之風。他虛渺灑脫的字型,似流水行雲,無來無往。彷彿在告訴我們,凡塵的一切糾纏,無論深淺,無論冷暖,無論難易,無論貧富,轉瞬即是煙雲,又何必那麼執著,那麼在意。
在紅塵中,開一扇般若門,攜一壺酒,棲一片雲,潑水墨,揮灑一卷草書。就這樣,憑我老去,過往裡施過的恩,欠下的債,是否都可以一筆勾銷?
第四章 雲林深處,結一段塵緣
尋隱者不遇
松下問童子,言師採藥去。
只在此山中,雲深不知處。
——唐·賈島
小小的時候,就在課本里,讀過這麼一首詩。後來再不曾在書裡相逢,卻記得好清晰,啟唇就能念出:“松下問童子,言師採藥去。只在此山中,雲深不知處。”這首詩,在我記憶裡,是一幅會遊走的畫,山中雲霧,縹緲朦朧,卻又潔淨如洗。一棵松,站成簡單的姿態,松下的童子,正輕搖蒲扇,烹爐煮茶。一位老者,其實並不滄桑,眉似清風,眼中透著一種淡定。他詢問童子:“師傅哪兒去了?”童子答:“採藥去了。”老者又問:“何處採藥呢?”童子一手執扇,一手遙指深山雲林,說道:“就在此山,只是雲深霧濃,不知道在何處。”
多麼讓人羨慕的地方,年少的我,不懂得詩中意境,卻心存嚮往。總是站在雨後的樓閣,看遠處雲霧縈繞的山巒,傻傻地告訴自己,那裡居住著白髮神仙。此刻也許揹著竹簍,在崖邊採藥,也許在雲松下,和訪客對弈品茗,也許在丹爐前,修煉丹藥。兒時的想象,單純也天真,我卻一直將這片記憶珍藏。因為我始終相信,每個人的內心,都有一個安靜而柔軟的角落,那裡藏著一瓣落花的憂傷,一朵雲霞的美麗,還有一滴露水的感動。
那時居住在南方一個小小的村莊,幾十戶人家,山水環繞,日子過得簡單樸實。喜歡一個人在木質樓閣上,做一個純真的夢。喜歡在彎曲的山道上行走,揀上幾枚落葉,帶回家,夾在課本里,為了紀念一片朦朧的心情。也喜歡折一枝荷葉,當傘撐著,擋幾絲煙雨或一縷陽光。流年打馬而過,那段時光,已經山長水遠,不復再來。如果可以,我願意在這個初秋,行去山間,採一束雛菊帶回家,插在青花瓷瓶中,看它靜靜地開放,像曾經某段年華。儘管,它不能取代年少,不能取代青春,可它一生,也只開這麼一次,只一次,就讓我記住它的美,它的好。
連綿的山,睡臥如佛,岩石是山的性格,草木是山的性靈,鳥雀是山的語言。這些平凡的物象,都隱透著禪意,儘管它們只是漫不經心地生長,與人無尤。沒有誰,可以改變岩石的命運,亦沒有誰,可以阻擋寸草的潦生。而鳥雀也和人一樣,經歷生老病死的輪迴。而我卻不知何時成了天涯的流雲,儘管我們停留的是同一片天空,卻總幻想著,和唐時的賈島一樣,揹著簡單的行囊,行囊裡只一把舊傘,一身換洗衣裳,幾卷線裝書,別無其他。來到幽深的山林,尋找一個遺世的隱者,和他下一盤棋,品一壺茶,說幾句閒話。可嘆,連問話的童子也覓不見,雲霧深處,只有靈魂和孤單的自己,在說話。
來時的路,去時的路,都在唐朝。後來我才知道,這個去山中尋訪隱者的詩人,果然與佛結緣。他叫賈島,年少落魄時,在唐朝某個不知名的寺院出家為僧,法號無本。所謂無本,即無根無蒂、空虛寂滅之意。有時候,一個名字,都會註定一生的命運。他雖喜禪佛清淨,又難忘紅塵中蝶滿枝頭的春天。他是個詩痴,常常因了詩中的字句,苦苦冥思,斟酌不定。
據說,當年賈島在一個月夜,騎一頭瘦驢去長安城外拜訪友人李凝。清夜之景,讓他起了詩心,即興吟了一首《題李凝幽居》。當他吟到“鳥宿池邊樹,僧推月下門”這一句時,不知“推”和“敲”哪個字更妙,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