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部分(第2/4 頁)
腰椎磕得我整個人發木。我揉揉摔痛的屁股,盡力雙腳跪地,單手扶他坐起來。我捲起他襯衣的袖口,輕輕撫摸他手上的傷口,“楊寬,是我啊,我是周灼,和你一起長大的,你還認識嗎?你要先洗澡還是先吃飯,咱們先洗澡,洗完了澡,我帶你到樓下吃你最喜歡的法餐好不好?”
楊寬輪廓深重的側臉埋沒在一片陰翳裡。就在我以為他不會回應我的時候,他說話了。先是用帶血的手指擦了擦我的臉,好像我臉上有什麼令人難以忍受的髒東西似的。“周灼,”他用感嘆的語氣說道,“你有一雙非常美麗的眼睛。”
然後他把他的嘴強硬地按到我嘴上,膝蓋重重頂上我肚子,用兩隻手殘酷地撕開了我的長褲和內衣。
我反抗,他就打我。我不明白,嗚嗚地說,“楊寬,你怎麼了,你連我也不認了嗎?”楊寬撿起一旁檯燈,撞到牆上打碎,碎片強烈地劃傷我頸部的面板。又從長靴底部抽出軍刀,鋒利的刀刃邊緣,冰涼地貼到我臉上。不知是他的血還是我的血,順著他面頰,一條一條流下來,在黑暗中,辨得到鮮熱的氣味。我嚇得再也不敢尖叫也不敢動了,他伏在我身上沉默喘氣,時而低嚎,像一條野狗。
在女服務員高聲驚叫中,我狼狽地逃離了房間。她大概以為我死了,看到我撿起衣物,赤身裸體地活過來,就又加倍地叫起來。我躲在電梯,勉強套上長褲和襯衫,從學校出去,路遇球隊晨練的傻大個,跑步追上來擔心呼喚我的名字,我低下頭,避開他們眼神,像瘋了一樣,不知哪來那麼大力氣,從他們身上奪下外套就走。時至盛夏天,我卻穿著好幾件長袖運動外套,在火車上不停地發抖。我想我要是個女孩子,這種情況倒還可以理解一點,我就還可以為自己找到一些堅強的理由。可是我是個男孩兒,我們家指望著我光宗耀祖,在我長大到十八歲的這些年裡,從來沒有聽說過這樣的事情。一個男生怎麼可能被另一個男生壓在身底下強 暴呢?人們肯定會說:你反抗了嗎?你真的反抗了嗎?我不相信,連反抗都不作,你肯是有意的!又或者:真沒用,一個年滿十八、身體健康的男大學生,居然連這都保護不了自己,你活在世上還有什麼意思?
我不知道我是怎麼回到學校的,只記得那天傍晚,走進校門,看到滿天暮色,以為自己找到了庇佑。我縮在教學樓角落裡,給我媽發了條簡訊報平安,然後直接把手機卸了,丟到垃圾桶裡,誰的電話也不接,誰也不理。早出晚歸,一天到晚在圖書館泡著。只偶爾出去上極少的課。不知過了多少時日,有一次英文朗讀,外教走到我面前,問我為何這樣愁眉不展。他捧著我的臉,叫我高興點,“you have very beautiful eyes……”我的淚順著眼角流落下來。
我們宿舍有個特別冷靜的同學,和我同系,每學期都和我一起爭奪一二名獎學金。週五下課後,我回去洗澡,大家都出去玩,宿舍裡只有他一個人在上鋪抱著課本讀書。見到我偷偷趴在桌上難受,便問為什麼。我在這死一樣的日子裡,第一次感到親近,以為找到了可以傾訴的同伴,便擦乾眼淚,從頭到尾都告訴他,結果並沒有得到預期的安慰。我奇怪地看了他一眼,收拾書本,出門繼續混。第二天一早,走出圖書樓,全校的學生卻彷彿都知道這件事了。走到哪兒,都有人對著我嘴角和脖子的淤青指指點點。我心想,隨他們去,我只是個受害者。可是我低估了謠言的荒謬性。第一天,我只是莫名其妙被校外酒吧街的流浪漢持刀搶劫,第二天,我就成了暗地找人賣春的偽君子,第三天,我成了心甘情願被大老闆包養、夜生活豐富的娘炮男同性戀,學生會的恥辱。楊寬送給我的那臺電腦,就是鐵證。他們說,難怪呢。好多人說,從第一天起,就看我不順眼,說原因原來在這裡。說我周灼,長得就活該被男人強上似的。
那段時間,我快要崩潰了。混淆了白天與黑夜,混淆了是非善惡的標準,不知道我到底是哪裡和他們不一樣,哪裡犯了錯。難道我確實曾在無意中傷害到他們,才讓我最親愛的同學們,都集中起來攻訐我?難道學生不應該都是純潔無暇,難道回到了自己引以為豪的母校,不是就應該像回到了家一樣,感受到溫暖和安全嗎?不,我錯了。這裡不是我的家。人心向來如此險惡。這世上,多的是過厭了他們的人生,一門心思想要傷害你的人。走到哪裡,都是一樣。
那些天,我再沒有見到楊寬,連聽說也沒有。這個人連同他的音信彷彿一齊從我的生命裡面融化掉。我巴不得他消失,恨他,希望他從來沒有出現過。可是我一閉上眼,就又是他,無所不在地出現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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