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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家帶著的人原本在李王村的下游段將運河堤壩開個口,引導河水像溝渠流淌,哪知雷雨突然加急,遠遠的就見一堵水牆如萬馬奔騰一般直衝下游過來,趙珥立馬叫到:“大家快散,來不及了,往高處爬,水下來了!”聲音在這天氣裡響若蚊蚋,趙珥情急之下,奪過徐好手中金鑼,用盡力氣一陣狂敲,這隊村民佃戶不乏乖覺之人,一聽鑼響,掉頭就往上游高地上衝,剩下的一見有人帶頭,立即四散跑開。趙父見人群散開,竟突然呆立了起來,雙眼茫然,眼見趙珥衝來,驀地放聲大哭:“完了!都完了!”待到趙珥到他面前,已經雙腿跪地,急火攻心,暈厥過去。趙珥將他抱起,心下悽楚,在風雨中艱難前行。
水牆一洩千里,來到近處亦不過是一炷香時間,眨眼已經漫過膝蓋,單人尚且站立不穩,更何況趙珥還帶著父親,就近抓住一顆枝杈,穩住身形,這一頓,水已過腰,趙珥下意識的四周看了一遭,身前方圓皆是水濤波浪,夾雜著上游下來的牲畜屍首,再抬頭向上遊看去,第二波浪潮已經鋪天蓋地,奔騰而下。趙珥深吸一口氣,解開上身外衣,將父親平躺綁在枝杈上,一手穩住父親的身體,一手推動枝杈,左手腕上的玉佩不知何時脫落,茫茫水天相接,也不知如何尋找,右腕李泗棲身的玉佩尚在,卻再沒聽到任何聲響,心中不由一陣絕望。強行穩住身形,推動枝杈順流借力而鳧,到了一處淺水灘上,趙珥停下,再回頭看時,發現這波浪潮之上,竟是一條巨蛇乘浪而行,頭似磨盤,身粗似鈄,金色雙眼威嚴深邃,帶著風浪就往李王莊安頓老弱婦孺的高地箭衝而去。
趙珥心下大急,一手抓著枝椏,一手拼命揮動,嘴裡拼命叫喊:“不能去那邊!那邊有人!往這邊走!往這邊走!”那蛇似乎能懂人言,聽到了他的叫嚷,頓住身形,遙遙的往人群安頓之所看了一看,仿若那邊有什麼讓他放心不下的東西,接著又掉頭看著趙珥這邊,十幾尺的高度,讓原本深邃的眼神飽有深意,卻不能究其深處所想,像是下定決心,巨蛇掉頭帶著風浪順運河而下,一路向東南而走。
風雨浪勢著實驚人,雖遠遠避開,依然將西南這一帶原已稍微平靜的澤國動盪起來,隨浪勢而來的斷樹泥石對趙珥直接造成衝擊,趙珥原本就已脫力,再不堪此番餘波,在他最後的意識中,只見那條巨蛇頭上,竟隱隱看到一個人影,那是他朝思暮想的身影……
☆、四十五、終
何樂在泗城開了一間叫鶴樓的酒樓,是泗城方圓百里都有名的酒樓。何樂有一手釀酒的絕技,釀出來的酒叫三千醉客,是方圓百里最有名的酒。何樂的妻子叫蘇雲,是泗城方圓百里都有名的美人,不過她最討厭酒。何樂還有兩個好朋友,是泗城方圓百里都沒名的兩個普通人,叫趙珥和李泗,兩人最喜歡來鶴樓蹭酒。
酒過三巡,太陽昇落也已經三次,兩人還沒醒。何樂擔心兩人醉死過去,讓蘇雲上去看看,蘇雲一邊嘀咕著以後再不給酒讓這兩人喝了,一邊噼裡啪啦的敲門敲的山響。
這間包廂不大,恰恰好夠兩人雅酌對飲;內裡裝飾的很上檔次,紅木打造的桌椅圓潤無刺,撫摸上去絲滑冰涼,上面還鋪陳著紅色錦被靠墊,四角繫著冰絲流蘇,牆角高凳上安放著一盞香爐,內裡點著蘇合香,香氣飄然,絲絲入鼻。東邊靠牆專設了一張躺椅,錦被瓷枕,好讓客人疲累了休息,不過這幾天,這張躺椅都沒休息過,因為它上面,躺了兩個醉鬼。兩人勾肩搭背,互相依偎,睡的酣然沉重。
老闆娘蘇雲拍門拍的手都疼了,也不見有人相應,氣呼呼的下樓,讓鶴樓裡面公認的力氣最大的夥計擰了一桶冷水,跟在她後頭又上了樓。樓裡堂客們看著這幅場景,都竊竊私笑,等著看又誰倒黴。
力氣最大的夥計撞開了門,老闆娘袖手氣昂昂的走到兩個醉鬼身前,伸出纖細好看的蔥指,優雅的捏起一隻酒碗,優雅的舀了一碗冰冷的冷水,很不優雅的直接潑到了兩個醉鬼的身上。
兩個醉鬼到底還是醒了,突如其來的冷水終於讓他們的腦袋清醒了些,雖然眼睛還是迷瞪迷瞪的,至少知道這裡不是自己的家,蘇雲拍拍手,指揮夥計把這兩人連拉帶拽扔出了房間。
那個叫趙珥的醉鬼,在房門外仔仔細細的看了一眼和他一樣的醉的李泗,終於意識到,這是他的李泗,是他最好的兄弟,泗哥兒,恍然間醉裡夢間的那副場景,他的泗哥兒乘蛇破浪遠去的身影又浮現在他眼前,這一次,可不能再讓你走了,他這麼想著,低下頭,在還未完全回神的李泗額頭上,輕輕的留下一吻,這是屬於他的印記。
堂客們頓時寂然無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