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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對這樣的變故,心裡沒有震驚和懊惱是不可能的。給了對方這種威脅他的機會,完全是自己當初的疏忽造成的。
他沒有覺得憤怒,亦不覺得對方卑鄙,看準對手的軟肋加以打擊能有什麼錯。反倒是一點讓他在意,鍾會之前為什麼沒有這樣做。
根據他對鍾會的瞭解,那人固然秘計頻出不擇手段,卻並非嗜殺之人。當年壽春攻破,魏將幾乎清一色的贊同將所有吳將格殺,惟有鍾會勸司馬昭寬大為懷,饒眾人性命,最終所有吳將得以返回本土。兼之鐘會心高氣傲,若非無法可想,比起拿無辜的百姓做威脅,他必然傾向於在戰場上與他一決勝負。
從另一個角度來看,那個人已經被自己逼得,連一貫的原則都放棄了麼?
“即便現在馬上出發,恐怕明日午時也到不了。”他喃喃道。
“莫非,是鍾會誆我們,他已決議到屠城?”張翼臉上一變。姜維輕輕搖頭,“並非如此。午時只是一個幌子,他的目的是我們一刻休息和準備的時間也不會有,必須即刻趕去……而他內定的時間必然跟告知我們的午時相對延遲,也許是未時,也許是申時,若是超過那個時候,成都……”他咬了咬牙,“恐怕真的會雞犬不留。”那個人的話,說得出便做得到。
一刻多餘的準備時間也沒有被給予。
成都是蜀漢的核心,即便現在不在自己的掌控之下。按理說,傷害自己所掌控的城市損失最大的是鍾會,但鍾會深明這座城市在眾蜀將的心目中地位非同一般。城在國在,城毀國亡。無論是入蜀的還是原本就屬於蜀地的將領,這座城市跟他們至少有深厚的感情,有的甚至長達幾十年。沒有人願意坐視它被傷害而無動於衷。
已經有幾個將領跪在姜維面前,卻是一言不發。每個人的頭都垂得極低,不時還有人發出哽咽之音。與蜀國剛破時不同,那些誓死復國的悲憤已經隨著對現實的接受漸漸湮沒,眼下抗爭之心也逐漸淡去,或者叫做認命。
姜維當然知道接受條件的結果。這一次若是降服,漢室的復興,恐怕再也無望了。幾十年的經營,終於徹底成過眼雲煙。往後的日子恐怕真的會求生不得死不能,因為一旦死去,他不知該如何面對九泉之下的丞相。而自己這一生,等於承認被天命玩弄於股掌之上……
“傳令下去。”姜維的聲音裡聽不出起伏,“大軍即刻進發,駐守廣漢之後武裝盡數解除。我與裨將軍以上諸將,帶二百輕騎,由張翼將我縛去鍾會面前請罪。”
即便湮滅好不容易看到的一絲曙光,即便傾盡一生也只落得一場空,也萬萬不可傷及無辜。那個時候他恍然看到一個年輕的將軍,在向老師信誓旦旦的說,必然會成就仁德之世,儘可能使百姓的痛苦減輕一些。
這的確是一個遙遠而不切實際的夢。即便實現不了,至少不可殃及無辜。下完這道命令,他心中驀然一空。空茫而又空洞。
但卻又像……卸下了一塊巨石。
他將自己的注意力轉移回當下該注意的。現在只有去向鍾會低頭一途了。
只是這次,他不會得到那人任何禮遇和信任了。
為表誠意,大部分的軍隊都駐紮於城外。裨將軍以上的將領都被入城收押之後,鍾會如願以償的見到了這個他深恨不止的人。
再次見到姜維的時候,鍾會有一種時間回溯的錯覺。被繩索綁縛的將軍被人領著,帶到他面前。第一次時天光打在姜維後背上,長長的劉海遮住了他的表情,讓人看不透那人的真心。事實上他的確從未看清過。而這一次,那人竟然抬起頭來,淡定的直視著他。
受降的地點在城樓上,風將遍插的旌旗吹得獵獵作響。冬日的風很冷,但看到那個熟悉的身姿出現在視野裡時。鍾會依然有渾身血液都要燃燒起來的感覺。
鍾會走上前去,左右立刻按住姜維的肩膀,隨後踹上他的膝蓋強迫他在鍾會面前跪下。看著那人一聲不吭,坦然認命的模樣,又有莫名的怒意從鍾會心頭泛起。雖然他也知道這毫無道理——知道以此法威脅姜維來降會奏效,但能夠輕易的背叛他的姜維為了保全蜀漢基業向他低頭,又讓他相當的不快。
揮手示意左右下了城樓,那處只餘他與被綁縛姜維的姜維二人。鍾會走上前微微屈身,捏住對方下巴抬起,強迫姜維與自己對視。
“伯約別來無恙?”
然後他覺得自己的憤怒更上了一層樓,姜維的眼神很坦然,沒有絲毫的卑怯和恐懼,沉靜如秋水,完全不像一個背信棄義的小人該有的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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