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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的動作,曾經是她熟悉得無以復加的:每天她在梅花林裡練劍或是打坐,偷眼看師傅時,師傅總是這麼從容不迫地品著茶。只是此時,眼前的他,已經不再是——
“身上的傷……可好全了?”
“回師……呃,回父皇,好全了。”
“真的?”凌帝狐疑的目光看得蓮生一陣瑟縮,“過來,給父皇看看!”
“真的好全了……”蓮生捂著衣襟,極力地辯解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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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曜宮歲月(2)
凌帝鳳目一挑,蓮生只得從坐席上下來,磨蹭到凌帝座前,背對著,跪在踏腳上。
凌帝三兩下除了蓮生的外衣,掀開後背的衣服一看——
深深淺淺的暗紅色鞭痕錯落密佈,入肉及骨,許是因為用過太醫的藥,才剛剛開始結痂,如同朵朵猙獰的花朵,慘然地開放在蓮生原本光潔的脊背上——
“好大的狗膽!”凌帝一聲暴喝,嚇得蓮生從跪坐的踏腳上滾落地面。
凌帝輕柔地抱起蓮生,扳過蓮生驚嚇過度而顯得有點呆滯的小臉兒,神情嚴肅但語氣柔和地說:“蓮兒,你記住!今後整個赤城……不,整個大昊,只有朕可以打你可以傷你可以罰你,其他人一律不準!聽清了沒有,只有朕!”
這句話,就像一句溫柔的緊箍咒,自此以後深深地束縛了她的靈魂。
十年後,在朝廷眾臣眼中,她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皇三子公子蓮;在軍中諸將心裡,她是戰無不勝、攻無不克的妖刀戰神。她是那遙不可及、獨舞蒼穹的月亮,世間萬物永珍,不論是鋒利的刀兵劍器還是那愛慕追逐的多情目光,都無法觸及她的衣袖。沒有人能企及她,更遑論傷害她。
她愛過很多人,也恨過很多人。
可是,世界上唯一能傷她入骨的人,還是隻有他。
或許,這就是所謂的孽緣吧。
然而,這是當時沉浸在凌帝溫暖懷抱中的蓮生完全沒有意識到的:冥冥之中,已經有一條命運的伏線,把她和這個有著絕世笑顏、溫暖懷抱的邪佞男子緊緊地纏繞在一起。
也許早在這之前,遠在師徒二人在梅花林中相對打坐練功時;也許遠在那個飄雪的清晨,她彷徨失措而他展顏一笑的驚鴻一瞥;也許,又也許,早在混沌始開,鴻蒙初闢,她就已經是他遠涉重洋而來,足跡裡綻開的那朵紅蓮……
三生三世,幾度輪迴,仍舊難逃掌心的愛慾糾纏。
而這一輩子,你是我的父親,我是你的女兒。
在曜宮,日子總是過得飛快。
移住曜宮以後,她沒有發現生活有任何不同尋常的變化——至少就目前這三個月看來——甚至,和師傅朝夕相處的時間也沒有因此延長。
三個月來,她倒是得以近距離地觀察師傅也就是父皇的日常起居。
她並沒有住在父皇平日就寢的東廂。每天早晨等她走出西廂,趙喜就會告訴她父皇已經上朝去了。那時,才剛剛響過四更,拂面的晨風裡還帶著昨夜草葉上露珠的溼氣,整個赤城在東天暗紅的霞光中悠悠甦醒。
父皇通常會在午後時分回一趟曜宮,有時也會和她一起用膳,問她早上讀了些什麼書、練了什麼劍法。
夜間父皇有時會召她去東廂的書齋侍讀。父皇在批改奏章的時候,她就靜靜地在一旁讀自己的書,偶爾也會趁機偷瞄幾眼。
觀察下來,蓮生髮現,凌帝批改奏章的時候有幾個很有趣的習慣:
凌帝看摺子總是一目十行,臉上永遠是不耐煩的一副表情。而他在摺子上批註的,永遠只有雷打不動的兩樣東西:要麼是一個鮮紅的圈,要麼是一個鮮紅的叉。
要是凌帝的右眉挑起,那估計是哪裡又發大水或者鬧蝗災了;若是左嘴角牽起,則是哪裡的官員貪汙受賄或是將領剋扣糧餉,而他則在盤算該殺多少人了;偶爾也會真正遇到一兩件讓他暴怒的事情,那時少不得又要重新置辦一套桌椅。
還有,若是他伸懶腰,神情愉悅地要蓮生幫他泡杯碧螺春,則多半是今日的進度提前完成了。
三、曜宮歲月(3)
這種種童心未泯的小動作,總會讓蓮生時時失笑。
而更多時候,凌帝並不在曜宮就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