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顎岱舔了舔嘴唇,道:“說……說‘天下烏鴉一般黑’,說‘吏治到了這田地……嗯……大清國的氣數不長了’……”
“那莊小倩呢?”
“莊小倩和莊翟氏以大盜家屬屬實,窩贓不報,也沒逃得出去,都是官賣。莊小倩自然進了範府,莊翟氏被賣到翠意樓當雜使老媽子。翠意樓雖是個妓院,老鴇倒是個義氣的,沒難為過莊翟氏,反允許她到處跑動,後來索性藉口人又老又笨,開了賤籍。莊小倩就不好過了,一個弱女子,進了範府,又抵死不從,捱了不少打,開始為了能送上去,還沒下死勁打,不想那莊小倩是個烈性的,假意應允了,衣袖裡藏把剪子要刺殺範崇錫,結果沒成。範崇錫老羞成怒,叫人吊著她往死裡打,打破了相,開在外面園子裡做粗使苦活。”顎岱講完了,抬頭瞟見乾隆面色凝重卻已無怒氣,反倒心裡發戰。
乾隆對他說:“起來吧。關注著點莊家。莊翟氏對朕似乎有點敵意——朕是滿人麼——你去照顧照顧。對了,莊翟氏一直罵寶慶和哈德依,他們倆身份有沒有查過?”
“查過了。”顎岱道,“寶慶和哈德依都是那舜阿的戈什哈,隨那舜阿到揚州府也三個月了,平日裡最是作威作福的。因為得用,兩個小小戈什哈倒和範崇錫稱兄道弟的。莊家這事,跑腿、拿人、出餿點子,這兩個人是頭一份。”
乾隆道:“他們本就是一丘之貉!……看來那舜阿不一定是昏庸無知,他就是等 ‘孝敬’呢!好個精明聰慧的好臣子啊!”轉眼見冰兒捧著蓋碗來,便索茶喝,喝一口就皺了眉:“唔!這好好的雨前茶都給你泡得變了味兒!雨前茶不能用滾水,要用剛生‘魚眼(1)’的水。沏時要拉長水流慢沏,再蓋嚴杯蓋,醇香味才出的來!——真是給你糟蹋了!”
冰兒雖知乾隆是此時心情不好才橫挑鼻子豎挑眼,但她秉性又直率又任性的,當場撅了小嘴道:“這地方也沒好水,我也不是行家,能沏出什麼樣的好茶來?”她端起杯子喝了一口,嘖嘖嘴品品味說,“也沒什麼不同嘛!我喝什麼茶,覺得都是差不多的味兒,都是茶味兒罷了。在外面走道,又沒揹著房子,講究那麼多,不累死吶!”
“聽聽聽聽,怎麼說話呢?”乾隆雖皺著眉頭說話,但也不像平常被頂撞後有生氣的意思,反覺得是俏皮的打岔,逗自己一笑,“朕就不過茶上講究一點,好意教教你,就來那麼多話!還‘講究那麼多’,講究要多,怎麼吃得下你做的飯菜?”
“那以後我不做了!難道我是專門做飯的麼?”冰兒賭氣地一扭身。大家不由都笑了。
可一會兒,乾隆的臉又板了起來,大家看他臉色,笑語也都嚥了下去。乾隆看眾人表情,欲說什麼又住了口,起身來回踱了幾步,站定道:“朕要會會那個知府範崇錫!”
“會會?”眾人一楞,面面相覷。
乾隆問道:“府衙在哪裡?試試堂前鳴冤的鼓靈還是不靈。”幾個侍衛吃了一驚,這可是直接犯到範崇錫頭上去了,若是兩個不合頂撞起來,有什麼意外可是了不得的大事!趙明海和鄂岱是侍衛班領,自然要出來勸諫,還未開口,乾隆已經伸手示意他們噤聲,微微點頭,臉上含了一絲笑意:“鈕祜祿?長春,京中皇商,與內務府淵源甚深。如何?”
這是為自己重定了一個身份,眾人想想不錯,紛紛點頭。鄂岱道:“主子爺,雖說如此,堂鼓一敲,總不能沒有公事。”“自然。我別有打算。”乾隆環顧一圈,暗歎帶出來的幾個侍衛都是旗人,武藝高強,竟沒有一個可做文學侍臣的,只好吩咐幾個侍衛中略通文墨的顎岱:“趕緊去尋些上好的梅箋,叫店主裁成名帖大小。再尋個拜匣,亦不要很精緻的那種。”又對冰兒道:“行李中有文房,你去拿了來,把墨研好。”
大家才知道乾隆準備去後衙口投帖見範崇錫,幾個侍衛原本怕這主子犯脾氣要當眾和範崇錫對質,這下都鬆了口氣。乾隆又道:“趙明海,也有差使交給你去辦。你去找莊翟氏商量——哪怕不用她出面——掐算好時間去擊堂鼓,逼範崇錫當眾升堂,再與他理辯。大堂中理事,總免不得百姓圍觀,我倒要看看——”想了想又囑咐道:“你不用擔心,若他想使陰毒,你只管打出來,你的武功,再幾班衙役也是不用怕的;再不行就亮出你的一等侍衛身份——正三品,他也該行庭參禮呢!”
這是一樁苦差事,趙明海不敢辭,立刻接令,又猶豫地問道:“主子,其他還好辦。只不過奴才是個武夫粗人,和範崇錫當場理論,奴才怕做不來。”
“不要緊——”乾隆話沒說完,冰兒搶上來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