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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是有些踉蹌,進了二堂。抬頭一看,堂上正中端坐著一個紅頂子,應該年界四十,然而保養得彷彿才三十出頭,臉微胖,腮邊粉嫩的泛著健康的亮光;長得很好,依稀有豔冠後宮的嫻貴妃的美貌,而且更顯得儒雅慈和,舉手投足間瀟灑穩重。而範崇錫只在一邊欠著身子坐了小半邊屁股。
範崇錫和那舜阿眼光一對,似乎意思都已明瞭,範崇錫清清喉嚨,正聲道:“先把鎖鏈解了。”衙役上前,唏裡嘩啦解了鐵索,用力一推:“跪下!”
冰兒先想抗一抗,看看自己這會兒孤立無援,如此的情況還是不要給自己惹麻煩的好,就勢一跪,又就勢席地而坐,無賴地望著上面兩位大人。那泥塑般的海遊擊見“殺人犯”是個十來歲的小丫頭,眉梢挑了挑,彷彿要說什麼,但什麼也沒說,目光裡瞬間點亮起來。
範崇錫見冰兒一派無賴行狀,有心來個下馬威,怒聲喝道:“大膽!給我跪好了!”
冰兒倚小賣小,眼皮一翻頂撞道:“我跪天跪地跪父母,你算什麼東西,要我跪你也不怕折了你的陽壽?!”
堂下衙役不由要笑,又不敢笑,吭哧吭哧都在裝咳嗽,範崇錫大怒,忍了又忍壓下火氣,按照規矩問她姓名、籍貫等資料。
冰兒翻翻眼睛不願理睬他,等問到第二遍才不耐煩地回答:“我是京師人。我的閨名,還輪不著你問;我姓什麼,我說我姓愛新覺羅你信不信?”
又是京油子的痞話,範崇錫差點又要控制不住怒火,寶慶走上堂打了個千見了禮,轉過頭對冰兒道:“你們不是說姓鈕怙祿麼?怎麼今兒又改了?你是皇族宗室麼?叫你阿瑪也拿條黃帶子來瞧瞧哇!”
冰兒不知道乾隆要不要公佈身份,不敢貿然揭底,扭頭反問寶慶:“我是姓鈕怙祿,怎麼著,你不讓?”
“你不姓鈕怙祿!”寶慶目露兇光,“我已經查過了,內務府大小皇商裡姓鈕怙祿的有十五家,別說做玉器的,哪行當裡頭都沒有長春這個人!他冒名頂替假冒皇商,欺誑大人,就是重罪!何況還借勢殺人,簡直十惡不赦!說,你到底姓什麼?你父親是做什麼的?”
“我不姓鈕怙祿,你說我姓什麼?”
“我問你呢!”
“你問我?那我還姓鈕怙祿。”
臺下又是“吭吭”一片憋笑的聲音。寶慶大怒,揚手就是一巴掌扇下來,冰兒極其利落地一下擋開了他的手,斜乜著寶慶一會兒,突然嫣然一笑:“喲,好歹你也是個武職,怎麼身手這麼不利落?敢情也是冒名頂替,欺誑大人,也該判個什麼十惡不赦的罪?”
範崇錫雖未見過冰兒,那日聽劉昭年描述,覺得應該是見人就臉紅的閨中女兒,不想如此潑辣膽大無賴,見壓不住這個小丫頭,心想再不威風威風不行:“大膽!公堂之上,容得你胡言亂語!?——唔!”
那些衙役早就是慣熟的,只見一串帶血的棗木拶子、一套磨得滑了邊的柞木夾棍、篾片、鐵鏈、炭爐、腦箍、竹針……一件件丟在冰兒面前。冰兒恍惚間似見義父慕容敬之受刑慘酷,心裡微微一顫,撇撇嘴沒再多言。範崇錫這才道:“好好回話!”
冰兒左右四顧好一會兒,才嘟噥道:“果然公堂是不講理的地方,明明是人家要打我,難道我連說句話也不讓?”聽見堂上又厲聲“嗯”了一聲,沒好氣道:“再說了,我先說了你又不信!”
“我是不信,不信你不說老實話!”範崇錫勃然色變,也不丟籤子,只對一旁行刑的皂隸道:“取板子,先打二十記手心,給她長長臉!”皂隸果然拎過一塊尺餘長、厚厚實實的紅桉木板子來,伸手要扯冰兒的手。
冰兒倒也沒料到這番替皇帝辦差還有這種磋磨,愣了一愣,四下看看也沒有人能搭救,心一橫道:“你滾開!不要碰我!我自己會伸手。”然而手伸得還是猶豫,畢竟挨乾隆的竹板子都疼得有些吃不消,這樣木紋細膩的厚實傢伙,只怕骨頭都能打斷。
好在總有救星,只是沒料到救星是那舜阿,聽得他在堂上似是不經意的輕咳了一聲,範崇錫立刻道:“念你年幼,姑且饒你這一遭。下頭還敢拉三扯四麼?”冰兒雖然傲慢,也不願吃眼前虧,輕輕哼了一聲也莊重起來,不再出言頂撞,拉長了臉跪坐在地上絞手指。
範崇錫見那雙手,修長白膩,果然是古人說的“手如柔荑”,心想怪道那巡撫捨不得打,確實是我見猶憐;又道她不肯說實名,怕是底下玩什麼花樣,也不忙著揭穿,找到長春後自可戳破謊言,逼迫長春就範,因而換了個話題問話。“長春來揚州到底是幹什麼的?”範崇錫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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