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翼翼跟在四處亂走、步伐匆匆,根本就不像來“打茶圍”“吃花酒”的乾隆身後。一條花街走了兩三遍,一鉤明月不知何時已然淡淡地掛在天邊,“天下三分明月夜,二分無賴是揚州”,但四個人壓根就沒心思去欣賞,最後,幾個人都覺得腳痛腰痠了,乾隆才在臨水的一家行院前停下腳步。
作者有話要說: 這兩章的題目取得真是俗透了,想不到好的呀,抓頭……搶地……
☆、美花魁以身相許
若論樣子,這家行院也是極普通的:臨水建的二層小樓,後面是院子,隱隱可見太湖石堆疊的小巧假山,水畔還繫著一艘裝飾華麗的畫舫,畫舫裡隱約傳出絲竹小調。乾隆的目光並不在樓上雕欄中斜倚的兩個秀色可餐的女子上,只是盯著樓上的的匾額:“翠意樓”。他在書法上有些造詣,已看出那字是女人手筆,卻筆筆透著剛勁,他微微一哂:妓院用什麼“紅”啊、“翠”啊、“香”啊、“玉”啊的都是極平常極俗氣的字眼,偏在極俗的“翠”字後跟了個“意”字,便有了些雅緻感覺,因而對身後兩人說:“就這家罷。”
“喲,是新客吧!”循著聲音,三人一看,一個不到四十的老鴇站在他們面前,這老鴇精瘦幹練,頭髮梳得油光水滑,挽了又大又翹的喜鵲髻;臉上垛著厚厚的官粉,大紅胭脂點在唇上;身上是五彩平金繡襖,黑縐百褶瀉地裙;一方碧綠的絲絹從手腕上的珊瑚鐲子間穿過又垂下來;可當她那雙晶亮的鳳目一瞥過,立刻讓人覺得她的人並不像她的打扮那樣俗氣,於精明中透出點別的什麼來。老鴇笑道:“爺怎麼稱呼?”俟乾隆答過後又是一臉笑地說:“長四爺名號我倒是沒有聽過。爺是外地來的吧?瞧著也眼生。——進來坐坐吧,我這裡倒有些好酒。”
趙明海滿心不希望乾隆進到這樣的陌生地方,然而事不從願,乾隆一絲猶豫也沒有,拔腳進了“翠意樓”,裡面陳設倒也不俗,不過畢竟還是頭一遭見識,又新奇又有點因不懂而帶來的尷尬,手腳就不知怎麼擺放了。
老鴇見乾隆猶豫的樣子,抽出手絹捂嘴直笑:“爺是初涉這種花柳地方吧?看來是個好人家子弟。我賤名費小翠,人家都叫我費媽媽,也有叫姐姐妹妹的,也有直呼‘鴇兒’的——您樂意怎麼叫隨您便!今日您來,沒有熟客帶,也算是咱們翠意樓和客人的緣分。倒不如就是這般打個茶圍(1)。”
見乾隆點頭,老鴇又道:“這樣吧,到樓上小包房去,再到福雲館叫四幹四溼的果碟和八樣下酒小菜,還得有個什錦一品鍋。酒我這兒有的是好的,既到這兒來,不能沒酒,也不能吃得太醉,就燙一斤上好花雕。您說好麼?”
乾隆只有點頭答應的份兒:“好是好,不過……”
“您忙什麼?”費媽媽秋波一送,“金簪兒掉到井裡頭——有你的總有你的!”說罷,大聲向樓下吩咐了一遍,又瞟瞟四處亂看的冰兒,抿嘴一笑:“您也是頭一位!到這兒來還帶個雌的!”冰兒不由大怒,礙著乾隆在場不好發作。自有行院的“小大姐”引路,到一間精緻的閣子裡,抬眼四望,雕花木窗,髹漆屏風,一張小圓桌,牆邊的多寶格上擺幾件玉器,幾件玩物,還有幾本書。只一會兒,小大姐把簾子一打,費媽媽帶著兩個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妙齡少女走了進來,一個挽著元寶髻,穿著玫紅紗褂蔥黃褶裙,手執把團扇,佯羞詐臊蹲了個安,婉婉轉轉叫了聲“爺”;另一個鬢角已經有些散了,松花色繡襖領口的扣子敞開著,露著白皙的頸脖,卻是大大方方的,爽利地喊著“好熱”,便坐在乾隆身邊。乾隆聞到她領口散發出的香熱氣息,一時竟不習慣,極自然地挪了點地方。
費媽媽道:“小門戶,爺不要笑話。這兩個女兒姿色雖然平庸,好在乖巧,言語也算不粗,不知入不入爺的眼?”“我叫阿巧,她叫珍珠。”穿松花色衣服的女子道,“媽媽說爺是頭一次來,還有三位客——”她波光流沔的眼睛順著一掃:“看樣子也不是來談生意做事情的,如果是要聽曲兒,您點。”
“呃……”乾隆一時不知所措,笑道,“你也知道我是生客,就撿新鮮的唱兩句吧。”正說著,他們的菜品到了,乾隆就著精緻的小菜喝著燙得恰倒好處的花雕,只聽珍珠輕聲唱道:
“金雀釵,紅粉面,
花裡暫時相見。
知我意,感君憐,
此情須問天。
香作穗,蠟成淚,
還似兩人心意。
山枕膩,錦衾寒,
覺來更漏殘。”
這是溫庭筠的《更漏子》,乾隆並不喜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