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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那件桃花硯原是趙宋的澄泥精品,若論市價,少不得二百兩開外。”抬眼偷瞟乾隆,見他嘴角一絲玩味,然而心恨那舜阿,也顧不得許多,又道:“中丞大人給了十兩。”
“原是你說,不過近人仿作,我見精緻,給了十兩銀子。近人做的澄泥,有幾件過十兩的?!”
範崇錫不甘示弱,反問:“大人精於金石,果真不懂麼?”
“我就是被你這等猾吏坑了去!”
見兩人當眾攻訐,鄂岱喝道:“聖上面前,你們太放肆了!”乾隆悠悠然坐下,目視範崇錫。範崇錫語帶哭腔:“皇上,罪臣確有作惡,聖主面前,不敢有絲毫隱瞞!罪臣家當,都在衙中,父母妻兒,尚在老家,未曾接來任上。皇上可以抄沒臣家,看臣貪賄多少。”
聽他說得篤定,乾隆想到那次到花廳,金玉確實有,不過當世金玉,價值有限,知府多年,未必購置不起;古董珍玩,一件未見,今日範崇錫敢開口求抄家,只怕確實貪賄有限。然而卻要問:“笑話了!你既然哭窮,揚州的民脂民膏又是誰人刮的?你還當朕是不出宮門,不知天下事的昏君麼?”
範崇錫嗚咽一聲撲到在地:“皇上聖燭明鑑!臣縱有一萬個的膽子,也不敢欺瞞皇上!那中丞撫江南已有三年,手下職官無論大小,都是一言興一言廢。臣區區舉子,原就沒有什麼門第後臺,以大挑(1)選官,先教職,再縣丞,慢慢累到知府,若不是當年赴任,帶的一個美妾現仍在巡撫衙門,臣現在只怕還是區區知縣而已。”
官場齷齪,讓乾隆覺得噁心,不由對那舜阿愈加厭惡。然而範崇錫亦不知自己大大地觸犯了聖諱:“一言興一言廢”的權臣,只有昏君手下才會有,如此抬高那舜阿,不是陷皇帝於昏聵麼?念及此處,見那舜阿少有的紅了脖子還待爭辯,不由惱恨萬分,大聲道:“你住了吧!‘吏而良,民父母也;不良,則民賊也。’朕宵旰勞苦,圖的就是你們把民脂民膏吃幹抹淨尚不足意,定要鬧出星星之火,陷朕於不義麼?那舜阿,你自己說,你是什麼東西?!”
“奴奴奴才是民賊!是蛀蟲!是混蛋!!”那舜阿沒想到突然雷霆震怒,只是順著乾隆的意思重複,粉白的臉此時雪白泛青,哆嗦了半天嘴唇口齒才清楚了些,語言也流暢了,“奴才真不是人!枉費了主子的栽培、教導!奴才死有餘辜,求皇上速將奴才明正典刑,為天下昏官戒!”
“昏官?你好輕巧!”乾隆滿臉殺氣,“剛才沒認出朕麼?站得好直!”
“奴奴奴才是嚇傻了!皇上白龍魚服來揚州,奴才做夢也沒有想到,還以為是自己的眼睛昏花了……”那舜阿臉色慘白,但他心裡卻安定多了,不談徵歌選色的罪過,也不談貪贓枉法的罪過,突然扯到不相干的禮制上,乾隆自然是惱羞成怒,但為名聲起見,亦為自己那鐵硬的後臺——快要正位中宮的堂妹起見,雷聲雖大,只怕雨點會小,他拼命在地上磕頭,“咚咚”地把額頭碰得烏青,哭聲又柔弱又哀慟,讓人不禁惻然:“皇上!您殺了奴才吧!奴才沒有敢自辯的地方!主憂臣辱,主辱臣死,讓主子您生那麼大的氣,奴才還有臉活下去麼?奴才不是東西,只圖享受,忘記了主子您宵衣旰食、為國為民的一片苦心哪!奴才早就聽說,主子有時一天還睡不滿兩個時辰,勞累得這樣,奴才卻沒有絲毫分憂,反而沉醉溫柔鄉,聽任下面的奉承馬屁。他們花言巧語,奴才也就信了……奴才見範崇錫雖說頗有不知廉恥之處,做事辦差還算實心,竟未想到下面有這麼多不堪之事,奴才盲目塞聽,昏聵無能,為下吏矇騙,對不起主子,也為自己的先人蒙羞,真是萬死不足惜!皇上殺了奴才吧!”
這出戏唱得好極了!乾隆被這不動聲色、裹在自責中的馬屁拍得恰到好處,而其中推卸責任的意思於他自然也是順承,點頭道:“你有知悔的心,那就還有救。可這督責不嚴的罪你又如何承擔?範崇錫為得古玩美女討好你,逼死了多少條人命,你又怎麼向朕交代?”
“請皇上將臣立即處死,梟首傳示諸督撫,以為瀆職的例!”那舜阿又是一頓響頭。
乾隆道:“朕從不擅殺封疆。即日革職查辦。你的罪過,自有有司處置,解京問審時,自當知無不言,敢有絲毫推卸職責之處,朕立刻封刀斬殺你!”
範崇錫以為有望,叩首道:“臣亦當知無不言!”
哪裡還有你說話的機會!那舜阿暗道。果然,乾隆恨聲道:“你當朕親鞫的案子都是兒戲麼?朕處置過的案子,三法司再來定讞,你還脫得了死?範崇錫,下民易虐,上蒼難欺!你如今不是要想如何苟延殘喘,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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