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叫你們進來的?!給我滾!都滾得遠遠的!”其他人都唯唯諾諾向後退,只有保姆中為首的王嬤嬤挺身上前:“瞧這該死的小蹄子惹主子這麼生氣!也是主子平日裡縱容她們縱容壞了。”葦兒帶著淚瞟了王嬤嬤一眼,雖沒說什麼,冰兒卻明白就裡:葦兒是先皇后身前得用的小丫頭,而王嬤嬤卻是內務府上三旗包衣裡精挑細選入宮伺候主位的精奇嬤嬤,一個素來受寵,一個身份高些,各有不服及爭權的心思,冰兒越加覺得討厭:“好好好,你們吵!我走!”眼見天空壓得低低的,如堵了滿天的青灰磚末,她一頭就衝了出去。不一會兒,一聲驚雷響過,豆大雨點潑灑下來,寬大的芭蕉葉一顫一顫地滾下雨滴,簷口的龍口也開始源源不絕地排水。葦兒和王嬤嬤不由急了,拿著傘追了出去,又哪裡追得到!
瓢潑大雨中,冰兒被淋了個透溼,心裡反倒似吃了冰鎮西瓜般清爽。她在早已摸得爛熟的園子裡漫無目的的兜著圈子,突然聽見邊角一間下人住的小屋子中傳出怒罵聲:“打!打這沒王法的下賤種子!”
她素性好奇,自然要找過去看看,進了屋,一件瓷器在面前“咚”地摔個粉碎,有誰氣急敗壞的聲音:“揪著他、揪著他!逃得比兔子還快!”一個十三四歲的小太監“媽呀媽呀”尖叫著直衝她跑,看到冰兒也不躲,竟一繞身直鑽到她身後,一個大太監一根藤鞭掄了個空,還待破口大罵,突然瞪大眼張大嘴定格了動作:面前的女孩雖然淋得狼狽,但微顯蒼白的臉上凝著冷冷的笑意——茶房裡的太監算是御前伺候的,這位失而復得、頗得嬌寵的五公主豈能不認得?
“怎麼了?打啊!”冰兒瞟瞟三個人,一伸手揪過小太監推過去。
屋裡兩個大太監撲地跪地磕頭:“奴才瞎了狗眼!怎麼公主駕臨也不通傳,奴才這番禮失得大了!”
冰兒並無怒氣,反而很有好奇心地在地上的碎瓷片中踱著,回身指著小太監問道:“他怎麼了?”
未及大太監答話,小太監已經一把鼻涕一把眼淚哭著跪下沒命地磕頭:“是奴才該死!是奴才該死!奴才一時不合,偷……偷了御茶房一個上用的官窯的杯子,打……打算救個急的……是……是奴才該死,這就是死罪!”
冰兒道:“宮規我也記不全,該怎麼處置就怎麼處置吧。”轉身想走,身後卻是小太監還帶著童音的大哭聲,不由回頭問:“你自己都說自己該死了,我估摸著偷件瓷器也不至於殺頭,哭又是什麼意思?”“奴才是死有餘辜的。”小太監道,“只是奴才可憐奴才的娘……不為給娘治急病,誰斷子絕孫幹這差事喲!……公主您大發慈悲,好歹讓奴才帶幾兩積蓄銀子見娘最後一面吧!”
冰兒心狠是有的,但她本性並不毒辣,更兼著她自己從小孤獨,嚐盡冷暖滋味,立馬同情起小太監來,放緩了聲氣:“我嚇嚇你的,瞧你這松包樣!都起來吧。你叫什麼?”
那小太監也是個臉皮奇厚又不知天高地厚的,眼淚還沒抹已經嬉了皮笑道:“我就說公主大人有大量,怎麼會和我這下三濫的計較,殺了我崔有正不過臭了塊地,留我一條狗命還能給公主您效忠不是?”
冰兒屋裡盡是笨頭笨腦的小太監,又被管得規矩太嚴,毫無生機可言,乍一見這麼活潑天真又有些油裡油氣的小太監,不由心生好感,問道:“剛才你說你叫什麼來著?”
“回公主的話,奴才大名崔有正,有始有終的‘有’,正義凜然的‘正’。”他一看冰兒似乎挺喜歡自己的調侃,大了膽子接著說,“他們都叫奴才小正子。小正子好記。”
“小正子?是不難記。你是哪兒人?”
“直隸保定人。”崔有正年紀雖不大,卻是個說一答十、一按渾身機簧就動的鬼靈精兒,“您聽過沒?京油子,衛嘴子,保定府的狗腿子。奴才就最會作狗腿子!”
冰兒不由笑道:“我正缺個狗腿子,你去不去?”
“去!去!”崔有正喜得眉毛眼睛都擠一塊兒了,嘴巴上也沒有把門的了,“這敢情好!怪道人家說猩猩惜猩猩(惺惺惜惺惺),狗熊愛狗熊。小正子這可找到對味兒的了!”
“什麼‘狗熊’?!”冰兒挑眉問道。崔有正猛地醒悟過來,憬悟了一會兒皮了臉一笑:“奴才是講‘英雄愛英雄’。五公主騎射身手一流,人都說是天下少有的巾幗英雄。奴才久仰大名,早就佩服得……”
他不倫不類瞎說一氣,冰兒笑嘻嘻抬腿就給了他屁股一腳:“你倒是個溜溝子的好手!——你偷的哪件茶具?我作主,賞你了,拿回去孝敬你老孃!既然願意跟我,回去收拾著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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