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奕霄前所未有的惶惑恍惚,搖搖擺擺順著抄手遊廊往外走。出了院門才發現天竟然下雨了!剛才裡頭一幕幕驚如炸雷,所以外面風雨一概莫知,他抬起頭仰望著天空,那裡黑沉沉一片,刀刃般的一勾月牙早被遮掩在烏雲之後,銳利的清光哪裡還能尋見?夏季的雨又來得特別大,狂雨在黑暗裡織成一道泛著詭異紫光、無間隔無終止的簾子,像把奕霄隔在另一個世界。那鋪天蓋地的珠幕,從極高的天宇直接砸到奕霄的身上,激得他渾身打了個寒戰,眼睛被水澆得睜不開,只能模模糊糊看見遠處懸掛著的忽明忽暗的羊角燈。
奕霄渾身透溼,一摸身上分文沒有,原地旋磨了半天,只好朝大門外走去。
大門外是特地調撥來“守衛”他們一家的侍衛和護軍,一個個身披油衣,待著臉看雨,突然見奕霄落湯雞般的出來了,“咦”了一聲上前問:“霄二爺怎麼了?”
奕霄苦笑了一下,雨中反正也看不見淚痕,含糊說道:“家慈今日心情欠佳,叫我……叫我出去。”嘆息了一聲,藉著落在臉上的雨滴遮掩再次滑下的熱淚。外頭有幾個侍衛隱約曉得一點裡頭的內情,見奕霄可憐巴巴的樣子,也為他難過,指點道:“這裡是皇家禁苑附近,要找家客棧旅店的都是妄想。如果府裡不能待了,還是趕緊找落腳的地方,不然,這樣的雨淋下來,非生病不可呢!”
天下之大,何處為家?奕霄不知怎麼辦才好,這麼晚了,自己打擾誰家都不合適,何況自己也沒有特別親熟的朋友住在附近。還是那員侍衛指點道:“要我說,你乾脆到園子裡去,當值的侍衛在各處卡倫都有值房,打個招呼歇一個晚上總不成問題。”還伸手送來一把雨傘。
奕霄想了想,竟無第二個辦法,只好依了,接過傘,蹣跚行在雨後泛著紫光的泥濘道路上。那傘幾乎無用,根本擋不住四面八方襲來的風雨。不知是因大雨淋溼了,還是心頭太痛楚,只覺得渾身寒冷得打顫。他一路朝著目標方向走,心頭卻不知腳步所蹤,只管前後交錯,昏憒無助,不知走了多久才到了地方。
他升為三等侍衛還沒有多長時間,但宮禁裡當差、讀書許久,圓明園門禁上的侍衛、護軍倒也都認識他。見他這樣狼狽地過來,都目瞪口呆。奕霄要面子,可此時無面子可要,努力控制著發抖的唇舌,自嘲地笑道:“打擾諸位了!今日落魄,被家慈趕出門,無家可歸了,只好叨擾各位,在值房的通鋪裡給我留個位置,胡亂眯一夜吧!”
大家知道他的身份,哪個不要巴結,忙張羅著給他倒熱茶、換衣服,並勸著道:“這地方,您隨意就是。母子間生分總是有限的,明兒您休沐,好好回去賠個不是也就結了……”
奕霄心頭有點暖意,喝了些熱茶,身上微微回暖,但是衣服是個難題,他從裡溼到外,周遭的侍衛們卻只有多餘的一兩件外衣可以替換,暑天裡又不生火,只好拿體溫焐著,少頃就覺得鼻子不通氣兒,頭腦昏脹,難受得要命。
他和衣倒在通鋪上,怕把別人的被子弄溼,也沒有蓋些什麼,昏昏沉沉地睡著,也不知過了多久,誰輕輕在拍他:“博大人,醒醒。皇上傳你過去。”
奕霄一個激靈醒過來,心裡還略有些犯迷糊:“什麼?皇上傳召我?”
那侍衛笑道:“可不是傳召你!剛剛換班去的那一撥,恰巧遇見皇上在繞彎兒,也就隨口一說,皇上立刻叫你過去呢!”他又補了一句:“真真疼你!”
奕霄臉一紅,打量自己一身狼狽,也別無他法,出了門被雨後風一吹,遍體冷意,及進了乾隆住的九州清晏,剛打了簾子進門,一句請安還沒說一半,就是熬不住的一聲噴嚏,慌亂地從袖子中掏帕子掩著,帕子又是全溼的,滴滴答答往下滴水,又急著自請禮儀不周的罪。乾隆嘆息一聲,擺擺手說:“你別忙了!這會子又不是上朝,哪講究那許多禮數。”轉頭吩咐人趕緊熬薑湯,請御醫,又叫太監到四執庫找自己穿的衣服給奕霄替換。
奕霄忙磕頭道:“謝皇上垂憐。臣怎敢僭越!”
乾隆見衣服已經捧過來了,自己揀了內外一身示意太監遞給奕霄,溫語道:“不過是家常的衣服,談不到僭越。這一身是朕年紀還輕的時候穿的,你穿起來應該不老氣。”他見奕霄還是磕著頭辭謝,帶著哄孩子的口吻說:“拿著拿著!這裡除了穿朕的衣服外,你還能穿誰的?晚來風涼,這溼衣服裹在身上,非釀出毛病不可!”
奕霄捧著那一身幾乎是全新的天青色寧綢便服,還帶著皇帝薰香用的龍涎和四執庫收存衣物的樟木香氣,溫暖從心底漾開,忍不住淚流滿面。換了一身乾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