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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卉皆開的不似前番。不過短短半月而已,花期已褪。反而院子遠處牆邊上的大梨樹,如今梨花開的雪白一樹,是最盛的光景。
貞書上了小樓,見玉逸塵在二樓內屋坐著。今日天有些灰濛濛的暗著,雖未落雨,雲卻極厚。尤其從這小樓望外一派陰沉。梨花浮在半空中,在這灰暗中無聲的雪白。
玉逸塵今日不在陽臺上,而是在樓內東面一間屋子中,半尺高七八尺長的臺子上。這臺子與地板一樣,皆是上過幾次油又反覆打的光亮的木板鋪成。上面鋪著一張巨大的波斯長絨毯子。他就盤腿僧坐在那毯子上,手裡握著一隻杯子,面前小桌上一壺溫在水中的黃酒,正慢慢酌著。
玉逸塵伸了手問道:“要不要來一杯?”
貞書搖頭。她可不想在這太監家中喝個濫醉回家去。
她也在桌邊坐了,掀開書就讀了起來:“跋祿迦國。東西六百餘里。南北三百餘里。國大都城週五六里。土宜氣序人性風俗。文字法則同屈支國。語言少異。細氈細褐鄰國所重。伽藍數十所。僧徒千餘人。習學小乘教說一切有部……”
“那蔥嶺,想必就是不周山吧?”玉逸塵忽而打斷了問道。
貞書拿書籤夾了,合了書道:“正是。它接喀那崑崙與天山並立,連綿逶迤,雪峰群立,聳入雲天。”
玉逸塵問道:“苦行的僧侶,為何遠去到那苦極處?”
貞書道:“為了塵封已久的佛法,與他想找尋的,生之為人的答案。”
玉逸塵苦笑搖頭道:“僧侶與太監,皆是斷情滅性之人。然則僧侶為主動,叫人尊重。太監為生計,叫人厭棄。”
貞書道:“僧侶之所以叫人尊重,並不為其斷情滅性,而在於,他們放棄凡世的俗欲而求更高的智慧,併為此而獻上終生。”
玉逸塵似是貪著那杯上的熱氣,他本就清瘦,今日臉色份外蒼白,自桌上取了另一隻杯子倒了杯黃酒,遞給貞書道:“就算不喝也捧著吧,不然我也太寂寞了些。”
貞書終是接了過來,手碰到他清瘦修長的手指,冰冷的叫她手都不由一縮。
這淡褐色的濃漿,有著醉人心甜的香味。貞書接了過來捂在手中,就見玉逸塵指了指身後道:“你可瞧見了那幅字?”
貞書抬頭,見正是祖父宋世宏所書的《清平樂·村居》
她因這幅字招惹了他,此時不知他是何意思,便握著那杯子沉默不語。
玉逸塵淺酌一口,唇上稍有了些血色,面容也因那短暫熱氣所催生的血色而生了些嫵媚之感,他本膚白而細,鬱愁中帶些叫人憐惜的生動:“我父親本是當年為太宗皇帝所奏樂的琴師,而我母親,則是延福宮中的宮女。在大內深宮中,除了無慾無求的太監之外,最能讓那些寂寞宮女們動心的,怕就只有那些不曾去勢又溫文爾雅的琴師們了。”
他又酌了一口,望著窗外遠處如浮雲般模糊的梨花道:“那時我父親在太宗皇帝面前還有些體面,遂諸方疏通將我母親送到宮外,臨行時,便送了這樣一幅字叫她收著。”
玉逸塵似乎陷入無盡哀怨的往事中,眉稍低垂,眼角上浮現出只有國色女子才會有的那種嫵媚和愁悵,他長睫微顫,那容顏上的豔麗只可遠觀,不可褻玩。他揚手指了指身後道:“那是稼軒先生的親筆,書的蕩氣豪邁,乃太宗皇帝親賜。”
他復又抬眉望著窗外,仿如在講一段屬於別人的過往:“我初蒙的詩,便是這首清平樂,也知道白髮翁媼是世間最平淡但也最難得的幸福。”
貞書心中猶疑著,終是沒有出口問貞玉追討失銀的事情。
玉逸塵忽而掩唇輕咳了兩聲酌了口黃酒壓了,抬眼瞧著貞書道:“沒有人會送我這樣的詩句,因為沒有人會覺得,我想要這樣的生活。”
貞書竟叫他瞧的有些發慌,躲了他眼神道:“您伴在君王側,富貴權位已是頂極,想要什麼而不能得?”
玉逸塵低聲嘆道:“傻姑娘!”
他抬頭看她,眸中閃著晶晶亮的神色,又生出些凌利的富含佔有慾的男性氣息來。
貞書叫他說的怔住,忽而明白了他指的是什麼,心道這男不男女不女的太監,卻總愛撩撥自己,氣的持書起身道:“玉公公,小女讀完了,也該回家去了。”
她已換了薄綢面的春衫,肩上還戴著一方未嫁女子們常愛穿戴的雲肩,襯的整個人嬌花豔蕊一般。便是埋頭在書中時,都是如驚兔般惴惴的神情。玉逸塵仍拈著盅子,凝神望著她出了門,大步而去。
貞書回到裝裱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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