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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懷豐低低垂眸,又靜靜看了阿秀一眼。
她的面色如霜,兩頰纏繞蟬鬢,像是在一張素雅的宣紙上,留下幾筆濃墨重彩,不由讓人憐惜。
他微微抬起手。瘦削的指尖,只差幾分幾毫,就要拂過她柔軟的鬢髮,卻又不得不止住。自己今日這樣,已經是大大逾距了,怎可再隨意輕薄她?
顧懷豐抬眸,道:“有勞大夫。”說著,他起身放下阿秀,將她安置好,方退開幾步,又屏退一眾候著的丫鬟。
杜大夫上前,俯身,正欲施針,底下躺著的那人,不早不晚地,睜開了眼。
一雙眸子漆黑,澄明,又透著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東西在。好像,從不曾昏迷過一樣。
杜大夫滯住。他與阿秀對看了幾眼,復又直起身子:“姑娘醒了?可有何不妥之處?”
顧懷豐聞言,連忙闊步上前。他走到榻邊,盯著阿秀,左看右看,心底覺得稀奇不已。方才,他擁著她,她沒有半絲清醒的跡象,可自己放下阿秀,不過須臾,她怎麼就醒了?
懷豐眉間緊蹙,隱約覺得有些不對勁。
阿秀半撐起身子,偷偷瞥了眼立在一旁的那人,復又對上杜大夫的疑惑目光。
“我已經沒什麼大礙,有勞大夫。” 她搖頭淺笑,看著雖虛弱,但確實無恙。
杜大夫忍不住疑道:“姑娘的脈象詭異至極,老朽完全探不到,這——究竟為何?”
阿秀仍是笑。她不知該如何解釋時,外頭躥進來一人,急忙替她回道:“我師妹乃是個練武之人,體質異於常人罷了。”
明英擠到床邊,滿臉憂色。自從阿秀暈了一回,又非要堅持去顧府,他就一直擔心她的傷勢,心裡時常惴惴不安。果然,今日就出事了。雲陽子讓他下山,是看著阿秀的,可現在,她卻接二連三出事,他還怎麼對師父交代?
“師兄,你怎麼來了?”阿秀不解。
明英三兩下說了。原來,先前顧懷豐已經派人去範府請他過來。
他說話時,謝一一也進了房內。見阿秀倚在床畔,她問道:“阿秀,你怎麼樣了?”她欲給阿秀把脈,卻被明英不著痕跡地攔了下來。那邊廂,阿秀亦搖頭,笑著安慰說沒事。謝一一心性單純,便不再堅持。
這一切,通通落在一旁的顧懷豐眼中。他看著這一唱一和的師兄妹二人,心底愈發覺得奇怪。好像在阿秀的身上,藏著個極其隱晦的秘密,除了明英——她的師兄外,其餘人根本連邊都摸不著,包括他在內!
懷豐深深洩氣。他對她,果然知之不多。
小蠻跟著謝一一後面進來:“少爺,範大人在外頭明間。”
顧懷豐怔住。他二人一道從那處水患郡縣回來,不過分開一個多時辰,他有何要事,又趕過來?
“少爺,範大人是與這二位一道過府的。他說男女不便,便留在外間等著了。”
明英回頭:“是了,範大人聽聞阿秀病了,也說過來瞧瞧。”
顧懷豐更是驚住,又有些不悅。無緣無故的,範晉陽過來瞧阿秀做什麼?
範晉陽個子生的高大魁梧,此時,他著一襲普通的青布長袍,立在外間廊簷下,雙手負在身後。微微仰面,望著庭院中那株鬱郁蒼蒼的烏樟,他嘴角含笑,好似在欣賞什麼絕美的風景。聽見身後有人出來,範晉陽收回目光,斂眉淺笑,是他慣常的溫潤模樣。
“晚山兄”
“子正兄”
兩人互相拱手見了禮,顧懷豐還未開口,範晉陽稟明來意,道:“晉陽今日遇到一個和尚,說安州府裡有陰魂害人,需儘早開壇做法,超度眾生。正巧貴府家丁來請明少俠,我便一道來了,正好與晚山兄商量此事。”
他這一句話,說的正好。既解釋了為何要來,又無形間掃去懷豐先前的疑惑,可謂一石二鳥也。
果不其然,顧懷豐心下頓寬。但一想到和尚,他忍不住輕蔑哼道:“那和尚不過是胡言亂語罷了,不足為信。”
範晉陽唉了一聲,又道:“晚山兄有所不知,我先前回衙門處理積壓的公文。這短短半個月餘,已經有好幾樁活人無故喪命的案子,又查不到原因,所以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啊!”
“既然子正兄已有決議,為何還要詢問顧某的意見?這安州知府,畢竟還是子正兄。”顧懷豐說的雖是實話,但讓人聽著,總有些刺耳和不快。
範晉陽愣住,不過片刻,他訕笑,拱手道:“是了,我真是糊塗。那我這就去準備,告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