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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天還沒有亮,廊燈還開著,彷彿夜之女神正在輕柔地灑下光輝。
白落瑤踏著地毯走下樓,想憑著之前的記憶到花園中去走走,卻忽然被走廊兩側掛著的長牌畫給吸引住了。
這些畫都有著堂皇的華麗質感,彷彿是中世紀的國家化肥了數年時間給伯爵夫人畫的油畫。畫的背景在變化,可人物卻沒有變。展澤誠。和他的母親。每一幅畫,他母親的穿著打扮都有所不同,美豔非常,而展澤誠則從小到大,這些油畫似乎見證了他的成長。
看起來有些年頭的這些畫裡,小男孩打著精緻的小領結,十分漂亮神氣。他站在母親身邊,卻完完全全地面無表情。那份冷酷,看樣子一直延續到了今天。洛瑤不禁莞爾,一幅幅仔細地看完,走完樓梯,還回頭又看了一眼。那麼多的畫,對於他來說,依稀就是一條時光的長廊。
天氣依然是黎明前的昏暗,她踏進了花園,卻看見不遠的地方有一點彷彿如螢火般的星亮。或許比螢火還要豔麗些,帶來點冽灩的銅紅和炙熱,彷彿在簌簌地燃燒的時光。
白洛瑤站在那裡,看著他和他指間的煙,難以跨出半步。
他坐在那裡,眸子彷彿是用流光溢彩的黑玉鑲嵌上去的,凝視著無聲流逝的光陰,堅忍而頑固。如果不是那淡淡的煙霧,她會以為那是一尊青銅塑成的雕像。
這一步,如果指間不跨出去……那麼這樣衝動地趕來,又有什麼意義呢?
她中意還是慢慢地走了過去,站在他的身前,俯身拿走了他手裡的煙。手指或許還觸到了他的手背。他冷得似是冰塊,連自己的手指都忍不住戰慄起來。
展澤誠並沒有太大的意外,他看她要坐下來,忽然伸手攔住她,低聲說:“別坐,太涼了。”
洛瑤不理,拿開他的手,側頭微笑著看他:“我看到了那些畫,真漂亮。”
他不置可否地轉開臉,並沒有接話。
“為什麼畫裡都是你和你媽媽?你爸爸呢?”
他愈發地沉默了下去,側臉的線頭似乎也在倏然見繃緊了,身體彷彿僵成了冰雕。
洛瑤猶豫了一會兒,慢慢地去握住他的手:“告訴我好嗎?”
她的手很柔軟,彷彿是初開的花瓣,溫熱而帶著怯怯的羞澀,正努力地想要讓他變得暖和起來。
隔了很久,展澤誠終於轉過臉,反握了她的手,淡淡地笑了笑。
“我父親並不愛我母親,他愛的一直是你的老師。”
只是頭一句話,便驚得洛瑤幾乎要站起來,可是他已經牢牢地抓住了她的手,並沒有讓她掙脫。
“三年前的事……”他微微皺了皺眉,似乎不知道該從何說起。於是又寂靜了下來,過了很久,才重新開口:“洛瑤,你知道嗎?我很愛我的母親。”
“從很小的時候,我就知道,她只有我一個人。她很愛我,如果不是因為牽涉到了那些往事,她不會變成這樣。”
“你的老師在得知雲初寺可能被拆遷之後,又因為想到易欽是我父親名下的,所以給他寫了一封信。而那封信又寄到了老宅子裡,被我母親看到了。那個時候我父親已經去世了,可是因為沒有聲張,喻教授並不知道。所以,在我和你知道這件事之前,我母親早就知道了整件事的來龍去脈。”
他頓了頓,自嘲地笑了笑:“那時候我覺得奇怪,只是一個簡單的保護古建築的決議,我在徵詢意見的時候,卻是前所未有的阻力重重。當時我以為是自己剛剛接手工作,或許不夠服眾。因為父親死後,一直是我母親在代理集團事務,我就想,如果是她去說明,會不會好一些。”
“我對她說明之後,又將替代方案一併給她看過。她卻用十分嚴厲的語氣警告我。她說,雲初寺非拆不可。當時集團大半的事還是她在主持,她這樣堅持,我毫無辦法。”
“後來喻教授親自來易欽找我。當時我在開會,出來的時候秘書就告訴我,我母親看到了她,把他帶走了,說是去了西山的工地。我並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於是也趕去了西山。”
“雖然當時集團的決定是方案照舊,可正式拆遷卻不是在哪一天。我趕到的時候,發現工程已經開始了,才知道日期提前了。”
他發現自己無法描述當時的心情。他的母親站在那塊高地上,彷彿是手握生死大權的女皇,有一種難以言表的滿足。而她身邊的那個女子,臉色蒼白,撫著胸口,搖搖欲墜。他知道有哪裡不對勁,可又說不出來,彷彿是有人在自己面前砸碎了美玉,什麼都稀落一地,殘缺不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