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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心則亂,子虛懂得這道理,遂也只能點頭道:“但願如此。”
這是一處世外桃源,一切有進無出,他同她的唯一橋樑,是碧蕤進城帶回來的書信。
他在清平齋滿桌的信札中撫摸她的筆墨,熟悉的蠅頭小楷。她在信裡絮絮叨叨些瑣事,說她胖了些,身子有些顯懷了,說碧蕤照顧得很好,阿槿愈發乖巧了。又說她有些想他了,晴天時很想,下雨了,會更想一些。
他不自覺微笑,她懷著孩子,自己也成了孩子。
她夜裡乘涼是歪在榻上讀他的信,知曉外頭局勢一日較一日緊了,只剩最後一步,便可聯絡南北,擇日而起。
在裂縫了偷來的相安無事終究結束。
這股東風在十月吹來,南部新軍打響了第一槍。
作者有話要說: 晚安。
☆、又一冬
秋末又冬。
猶如原上大火焚然迎風而起,南部各省紛紛自立,在口號和子彈中,這個主宰了幾百年的王朝終於以不可迴轉之勢一步步走向覆滅。
周沛遺在沉寂數月後重回京城,按兵不動之際暗中和南部議和,至葭月中旬,瑞灃已辭去監國攝政王之職,退歸府邸。北洋軍全權掌控京都,一切順理成章。
只是大廈將傾,天下無主,南北終有一戰。
山川湖海,北風帶著槍聲從南到北。局勢瞬息萬變,海軍反正,北洋軍百般試探,鄂軍政府內訌不斷。明面上的政權分割,暗地裡的利益糾葛,這場對峙從名正言順的革命慢慢變質。
周慕筠百忙之中來看她,又是梅開時分,磬口梅花染了空氣中的煙火氣,凌風細雪裡愈發瑰麗。
他來去匆匆,愈發消瘦,緊著她生辰之日趕過來,卻累極在車中睡著。
醒來還在車裡,她抱著熱茶在身側看報,周慕筠按按額角,“外頭這麼冷,怎麼出來了?”
她微微笑,將頭靠在他肩上,“這段日子,辛苦了。我在這兒很好,其實你不必過來。”
“今兒是你生辰,怎可不來?況且,我想他了。”她腹中的那塊軟肉日日在長大,不時動作,慣會折騰人。
血脈的連線最令人動容,他將頭貼上去,腹中並無動靜,只聽得見微微心跳,卻最能治癒疲憊。
她一手替他包住雙眼,輕聲勸著:“時辰還早,進屋休息一會兒吧。”
周慕筠沒回應,良久在她高聳的腹上輕輕一吻,深吸一口氣,又打起精神,坐直了身子道:“公開議和迫在眉睫,我耽擱不得。”
子虛知道,這是最後一步。
皇室名存實亡,北洋軍和南部最終的爭端落腳在立憲後的總統之位。
“組閣之後又立憲,報紙上每一日都有地方脫身自立。當真能有停戰議和的那一日嗎?”
周慕筠仰頭鬆了鬆肩骨,“南京已有訊息,只要父親同意立憲,新黨願將總統之位讓出。他爭奪一輩子,不就是想要這位子嗎?如今雖因為那些新理論的條條框框打了折扣,可誰又能抵住這誘惑?議和,不過是時間問題。”
這麼看來,南部實則已經率先妥協。周沛遺到底等到這一日,進退都牢牢捏在自己手中,紫禁城那張椅子觸手可及。
風雪愈大,車窗外是靜寂的夜。
她沉默了一會兒,緩著聲音問他:“北洋軍想要的,並不止這些是不是?”
他微微一僵,轉頭沒有出聲,眼神隨雪落在門口那一團焦黃的燈光裡,看著那些晶瑩一點點堆積,最後消融。
很久才類似安慰地道:“那是他們想要的,並不是我。”
她伸手扯了扯他的衣角,他回過頭來,看見她小鹿似的眼,在昏暗的車裡漲滿了擔憂。
“我躲在這裡,卻時常聽見外頭響起的槍炮聲。碧蕤說是我聽錯了,就算有,也傷不著你。可還是不放心,我盼著你來看我,又希望你不要來。就像現在,我既希望事情快些結束,可我明白,想要脫身,並不那麼容易。”
周慕筠被她語氣中怯怯的試探擊中,嘆了口氣傾身過去抱緊她。他何嘗不想給她個明明白白的期限,只是事情發展到這一步,他亦騎虎難下。
半晌,只道:“快進去罷,我得回去了。”
她在他懷裡輕輕嗯了一聲,又聽他道:“很快,我很快帶你回家。”
她調整好心事,看見他滿臉的疲憊,一時心裡只剩下心疼,展開笑顏道:“你看我定是悶得久了,竟多愁善感起來了。你快些走吧,不必掛念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