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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將她放在榻上,極珍貴的大氅墊在她身下,面上一如初見的冷峻,燈光下添了幾分剛毅,碧蕤清楚聽見他轉身離開前留下的那句類似不甘而壓抑的話。
“顧小姐,這一命,我還你了。”
榻上女子顫抖著扯唇,在他身後道:“這一回,是我欠先生的。”
碧蕤看見他掀起棉簾的手微微一顫,然後迅速放下遮住裡外。
這一刻,碧蕤完全明白了他眼裡似有似無的情愫,那種毫不猶豫的鐘愛,她只在二爺眼中見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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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西門口,濃煙未散,晨霧膠著著黑色的彈坑在城牆上張牙舞爪。
龐旭從城門邊的營房裡出來,打了個哈切握著新發的□□換崗,從紫禁城出來後難以為繼,前月剛入了前朝李大人手下軍隊當兵,尋摸著這個守城門的差使,卻遇上護國軍征討總統。
時不時拖了炮在門口放上幾個響,炸開黃土卻並不攻城,小打小鬧的試探著實叫人心煩。
此刻天尚微黑,涼氣從腳底躥起,薄薄的棉褲抵擋不住數九寒天的冷意,止不住一哆嗦而後打了個響亮的噴嚏。
這一陣瑟縮驚得人也從半夢中醒過來,睜開眼卻對上兩盞急速行近的車燈,煞白的燈光扎進眼裡刺得他眯起了眼,忍不住抬手半遮住眼,卻聽見一陣急剎車,車子已被攔下。
龐旭吸吸鼻子,不知是哪家冤大頭的車,走這西門,尋死不成?
那邊正僵持著,只見又有一輛車在一旁停下,天空壓下一層靘色,又開始飄起雪花。
兩輛車並排停著,龐旭遠遠瞧著像是兩隻巋然不動的大甲蟲。
未幾,先頭停下的車裡下來個披著鮮紅披風的姑娘,學堂裡的女學生樣子,短短的頭髮,低著頭,湊近後來的那輛車窗邊,他看不清那姑娘是誰,只猜測大約是同車內的人說了幾句話,便又回了車。
隨後他便看到後來的車後座視窗伸出一隻拿著摺扇的手,往前揮了揮。
幾乎是一瞬間的事,先頭那輛車又亮起大燈直射過來,他微一閃躲,便見頂頭上司哈著腰跑過來就著燈光開門。
龐旭有些懵,湊上去問道:“頭兒,上面不是吩咐不讓開嗎?”
上頭的開了門,將他扯到一旁給那車讓道,“你懂什麼!李少爺親自吩咐的,別多問。”
黑色汽車直直開過,龐旭盯著愈來愈遠的車尾一個愣神。
方才……方才後座一閃而過的那人,分明,分明是周家的二少爺!
玉面隆鼻,眉骨清絕,一如當年在玉成門口的驚鴻一瞥,絕無僅有。
在這節骨眼上,總統家的二公子從西門出城,這事兒,似乎有點意思……
待到龐旭回神,城門已然如常緊閉,剛才的一切猶如夢境般消匿。
又是一個再正常不過的冬日清晨。
這廂,車子出了城門不斷顛簸在大大小小的彈坑上,下了雪的路上結起薄薄一層冰面,輪胎不斷打滑,左右震動,看上去有些滑稽。
然車內氣氛卻並不輕鬆,毓真抿了抿唇看向身旁面無表情的兄長,開口想要安慰,“二哥,你先別太擔心,我想嫂嫂吉人自有天相,一定不會有事的……”可這話,連她自己都說服不了。
周慕筠面上的冰霜比之外面的泠泠大雪更加肅殺,棉袖中一刻不曾放鬆的拳頭緊緊握著,心裡翻滾著灼燙的焦慮。
他算來算去,還是晚了周慕贏一步將她接回到身邊。
若是孩子同她出了什麼事,這一生叫他如何度過?
昨夜的雪下得很深,蓋住了暮色後的刀光劍影亡命天涯,卻蓋不住眼前這片焦土廢墟。大火後的餘煙還在半空繚繞,院子裡的梅樹只剩殘餘幾枝,千瘡百孔。
車子停在門口,周慕筠面對這片斷壁殘垣眸色沉了又沉,冷聲問:“你嫂嫂昨夜往哪兒去的?”
“東面。”
不過一瞬,他道:“開車,去勉縣。”
車子剛剛啟動,迎面而來一匹快馬在跟前勒住韁繩。
穿著灰色軍裝的黑臉漢子翻身下馬,“對面可是周家二爺?”
周慕筠下車,卻並未上前,那漢子又幾個跨步雙手奉上一個錦囊。
“在下護國軍葛毅,昨夜尊夫人駕車來駐地求救,此刻正在營帳中生產,少帥命我前來通知二公子。這是夫人手中信物。”
周慕筠開啟錦囊,一塊冰涼的玉章滑入掌心,心頭一動,反手倏地捏緊。
“我夫人孩子可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