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倒與信上說的不差,左宗棠心裡暗想。撇開胡順官,他轉臉朝向阿四,“既然阿四小姐來了,有什麼話——請講。”
察覺左宗棠的態度有異,當此非常時刻,阿四顧不得許多,趕忙為胡順官的事做解釋。
“左大帥通緝胡順官理由有二,一是認為胡順官身為糧道道臺,杭州戰事吃緊,不但未能積極籌措糧草,反而拿著買糧的錢用於自家的阜康錢莊週轉;二是杭州遭太平軍圍困時,他作為官員竟然出城避禍,可是?”
“不錯。”
找對了癥結,便有了醫治的妙方。
站在左大帥的帳前,面前是不怒自威的左宗棠,身邊是左右兩排手握刀斧的傢伙,感覺一不小心,脖子上那顆腦袋就會不翼而飛。
阿四還是頭一回遇到這般狀況,定了定心神,她逐一剖析道:“胡東家在接受王有齡大人任命前已知寧波失守,杭州城危在旦夕。他臨危授命,一是出於跟王大人的朋友之情,二是體恤杭州百姓。並非如左大帥說想,他貪圖官位,借買糧之機賺黑心錢。
“相反,當時王大人手上並無籌措糧草的銀子,所有的銀錢已用在守城上。胡順官不計後果,拿了自家阜康錢莊的銀子上蕪湖買糧,最終籌集到五萬石糧草運回杭州。只可惜那時城已被圍困,城中士兵戰死大半,加之飢餓多時,已無力殺出城迎回糧草。
“即便如此,胡順官仍冒著被太平軍劫船的危險,將裝滿糧草的船停在杭州城外數日。怎奈事與願違,最終,他不得以帶著那五萬石糧草北上京城,這事有宏親王為證。
“胡順官自打擔了糧道道臺一職,阜康錢莊便成了朝廷的錢莊。幾番折騰下來,錢莊銀根吃緊,加上杭州城破,朝廷未能及時歸還買糧的錢,阜康錢莊如風中殘燭,徹底熄滅——左大帥,您英勇善戰,是個有大智慧的人。您將這樁事前後一想,您覺得胡順官還該抓嗎?”
阿四說了這麼多,從字面上看未有一字是為胡順官開脫或鳴不平,她只是平板地敘述著杭州城遭圍困前後的事。可左宗棠聽著聽著,就覺得自己向朝廷請旨捉拿胡順官是件令親者痛、仇者快的惡事。
可他都已經上報朝廷拿人問罪,懸賞榜文都已張貼多時,此時若再告之朝廷:冤枉了好人……他左大帥的顏面何存?
不若趁此時將他殺了乾淨,指尖微動,他使了個眼色給兩旁的刀斧手。
刀已舉起,眼看著落到了胡順官的頸項之上……
“左大帥手邊可是放著宏親王的來信?”
阿四忽然一問,左宗棠立刻示意兩邊的刀斧手先按兵不動。刀就架在胡順官的肩膀上,稍一用力,他的腦袋便離開了他的脖子,滾啊滾,滾到阿四的腳邊。
她舔了舔唇,暗地裡深呼吸,表面上卻不叫左宗棠瞧出自己一繃即斷的緊張。
左宗棠斜了一眼這位看似普通的姑娘,他滿心疑惑,“你怎麼知道這信是宏親王派人送來的?”
“我剛來帳前,左大帥聽說我叫‘阿四’,便容我解釋。顯然有人事先告之了左大帥,我會來此找你,且這個人的面子左大帥是一定會賣的。如今左大帥連打了幾場勝仗,聖眷正濃,此時能讓你左大帥放在眼裡的,朝堂之上怕還沒幾個人。再加上此人還要肯賣我面子,我想來想去,普天之下怕唯有宏親王一人。”
阿四不緊不慢地說著,慢條斯理地打量著左宗棠的表情。胡順官杵在原地,手心已是一把冷汗,不為自己全為她。
他決定拿著懸賞的榜文來見左宗棠之前,就已將生死置之度外。來此是不願連累阿四,手心裡的汗也是為她而留。
左宗棠殺敵的狠勁貫穿朝野,胡順官生怕阿四驕傲的話語刺激到這位正處於勢頭上的左大帥,一不小心掉了自己的腦袋可就拾不回來了。
阿四卻擺出一副與左宗棠鉚上勁的表情,死盯著他的眼睛,一刻也不挪開目光。
眼神交戰的最後結果——阿四贏了。
左宗棠朗聲大笑,“不愧是宏親王特別關照的女子,阿四小姐果與尋常姑娘家不同,大不相同。”使了個眼神給左右刀斧手,一干人全都退下。左大帥吩咐手下,“殺羊拿酒,我要與胡順官,還有這位阿四小姐把酒言歡。”
本是提頭來見,結果胡順官的腦袋仍舊在他的脖子上,他卻就此結識了朝廷大將——左宗棠。
幾巡酒喝過,幾桌子話談完,左宗棠已是一口一個“胡老弟”地喊著胡順官了。
“我說胡老弟,我發現你可真是個能人。論經商,你絕對是個奇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