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部分(第3/4 頁)
度趕往車站。
聽著外邊寒風一陣緊似一陣,念卿心神不寧,掌心溼膩膩也不知是自己還是子謙的汗。侍從捧了窗臺上落雪,浸溼手巾覆在子謙額上,化開的水濡溼了他烏黑鬢髮。
從醫院走得匆忙,藥也沒帶上,此時竟是無醫無藥,聽天由命。
驀然間心頭一動,念卿環顧四下,一進這屋子便聞著股熟悉的味道,倉促間未及留意,此時仔細分辨,分明是清苦的艾葉香氣。
香氣來自枕頭。南方民間有將艾草曬乾填進枕頭的習俗,用以辟邪去蟲,明目醒腦。
記得幼時受寒之後,母親總吩咐下人熬上一桶滾燙的艾草湯給自己擦洗周身……尋思這無醫無藥的境地,雖不敢貿然將枕頭裡填塞的艾草煎來服用,擦拭身子總是無礙,也總好過束手無策。念卿當即讓侍從去灶房燒了一鍋沸水,親自動手將枕頭裡的艾葉拆來煮了。濃綠近墨的藥汁滾燙,辛澀藥香飄散屋內。
念卿試了試燙手的水溫,將手帕浸下去,黑黢黢的藥汁立刻將白色帕子染上。望著被染黑的舊手帕,念卿有一瞬出神,依然輕輕將手帕浸入藥湯裡。
猶記當時初相見,威名赫赫、殺伐予奪的霍督軍,卻在她面前俯下身來,用這條手帕拭去她一手的血汙。
這帕子從此留在她手裡,再不離身。
仲亨,為何此刻你仍不在我身旁?
手帕被滾水浸得很燙,提在手中一下下絞乾,眼前被蒸起的水霧暈開一片朦朧。柔軟的織物纏繞指間,滾熱藥汁燙得手指通紅,似也不覺疼痛。
忽冷忽熱的煎熬裡,彷彿有雙柔軟的手探入胸口,解開衣釦,涼涼的指尖觸上滾燙肌膚,像綺夢裡曾見的溫柔……霍子謙沉沉地喘了聲,似醒非醒睜開眼來。
誰的眉目浮現眼前,若即若離。
鼻端有清遠微澀的香氣,靜靜襲入肺腑心竅。難道又是夢,如同當年那一場荒唐大夢。夢裡不知何處,此身彼身,此生彼生,醒來悔無可悔,錯無可錯。
驀然間,一陣滾燙落在胸口,灼痛肌膚,熱騰騰滾過周身。
子謙眉頭一皺,下意識掙扎,耳邊卻聽見一個溫軟語聲:“躺著別動。”
這語聲將他心神和身體都定在剎那間,分明溫柔,卻叫人抗拒不得。
胸口的灼燙過去,化作綿綿暖意湧入僵冷的身子,藥味撲入鼻端令神智漸漸清明,滌盪了心頭躁亂煩惡……子謙竭力睜眼,想看清眼前的人,昏暗裡怎麼也看不清楚,只覺她指尖拂過之處,點點溫柔,軟語聲聲恰如記憶深處的母親。
那時候,母親性情還未變得乖僻,仍是如水一般溫婉。她總是抱著年幼的他,倚在窗下,唱著月兒彎彎的童謠。
“娘。”喃喃語聲沙啞,子謙抬了抬乏力的手,想抓住虛空中不可挽留的幻象。
念卿聽得真切,頓住手怔怔看他。
微光照得少年唇頰慘淡,眉睫卻更濃黑,嘴唇與鼻樑的凌厲線條像極了仲亨,下頜卻有著他母親的娟秀。看他嘴唇翕動,念卿傾身俯近,“子謙,你要什麼?”
子謙微微睜眼,抓住了她的衣袖,拽在手中再不放鬆。
念卿下意識想要抽出袖子,卻又頓住,再看他已合上眼沉沉睡去,唇邊有孩童般恬然的笑。
趁著艾葉湯還滾燙,念卿拿手帕浸了,不停為子謙擦拭胸膛後背。又替他繫好襯衣,將被子嚴嚴實實捂好,這才覺察自己手指被熱湯藥燙得紅腫,火辣辣作痛。
第十二記 雪上霜·夢中人(3)
約摸過了一盞茶的時間,子謙冰冷手腳開始回暖,額頭滲出微汗。
忽聽他迷迷糊糊說著什麼,念卿凝神聽去,像是三個字的什麼膏……直至他反覆嘟噥,才令她反應過來,是在說“桂花糕”。
就是桂花糕,仲亨曾說過,子謙幼年愛吃桂花糕,當初還特地吩咐下人為他做過。可惜直至離家,子謙也不領父親這份心意,一口也沒嘗過。
從昨天到此時,水米未進,難怪他迷迷糊糊念起這桂花糕。病裡若知道餓,便是天大的好事,念卿欣喜不已,忙叫來侍從,吩咐找些吃的來。可這天寒地凍的夜裡,翻遍灶房只找到半缸粳米、一些菜乾。
念卿只得挽了袖子親自下廚煮粥。
侍從都是行伍之人,眼看幫不上手,便將夏家閨女鬆了綁,帶來灶房幫忙。念卿看她惶惑不安模樣,端茶遞水卻很是麻利順從,便和悅地問起她名字年歲。
“我叫四蓮,”女孩兒怯生生低著頭,“剛滿十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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