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部分(第2/4 頁)
穿上。
這怪老頭連一個謝字也沒有,站起身來伸了一個懶腰,然後仰天大笑而去。當他的身影消失在叢林以後,遠遠地又傳來沙啞而蒼涼的歌聲:
滄浪之水清兮,
可以濯吾纓。
滄浪之水濁兮,
可以濯吾足。
歌聲漸漸的微弱下去,在黃昏的原野上如泣如訴。
夕陽的餘暉已經熄滅,暮靄在大地升起。蒼茫的暮色中,張良獨立橋頭,他的胸中充滿著一種奇異的感覺,他覺得這個怪異的老叟,絕非凡俗之人。他那沉雄的歌聲,犀利的目光和奇特的笑聲告訴他,人世間最神秘的東西就是人,人也決非一眼可以看透,一句話可以說清的,切莫因為自己的無知與傲慢而與一個真正稱得上人的人失之交臂。
他慶幸自己剋制了魯莽。
正在這時,有一個聲音從他身後傳來,響在他的耳邊:“孺子可教也!你五日之後天明之前再來這裡,我有話對你說。”
張良猛然回過頭來,只見叢林邊的斜坡上立著一個人影,正是那位老叟,說完又轉身消失在夜色之中。
這時,暮色蒼茫,大地沉寂。
他懷揣著一種難以抑制的神秘而興奮的誘惑,五天後的清晨,他將會帶來什麼?他作出了好多好多的猜測,但都覺得不太可能。
他徹夜難眠。
會不會又是一個“信陵君的子孫?”難道說官府發現了他的什麼可疑的行蹤,派人試探他來了?不能不防!
五天之後,天色微明,他急匆匆地趕到橋邊。黎明前十分沉靜,只聽得見河水流淌的嘩嘩喧響。
他又聽見了老叟的笑聲,像烏鴉的鳴叫。他來到他的面前:
“小子,你還認識我嗎?哈哈……”
旅店老闆?!那夜在荒野裡他竟然沒有死?
突然,叢林裡一片通明,火光映天,密密麻麻計程車兵劍拔弩張,向他逼進……
他急忙轉身跳進河中,沒想到那淺淺的河底,突然變成了懸崖,深深的無底的懸崖,他墜落著、墜落著,天旋地轉……
他驚醒過來,一臉的冷汗。
視窗已經發白。糟了!他翻身下床,披衣往外奔跑。
曙光初露,田野籠罩著乳白色的晨霧。他一口氣跑到河邊,遠遠就看見老叟已端然坐在橋欄上,他不好意思地垂手恭敬地立在老人身旁。
老人頗有些憤慨:“年輕人豈可言而無信!我老叟竟然還比你先到,像話麼?”
張良滿臉通紅,囁嚅地說:“慚愧得很。為著與老先生相見,我激動得一夜不曾閤眼。誰知天快亮時又一下子睡著了……”
“別說了,回去吧,再等五日,早點來!”
老人起身,拂袖而去。
五天前的老叟與今天的老叟簡直判若兩人,一個是落拓不羈、玩世不恭,一個是莊重嚴肅、深沉難測。他究竟是一個什麼樣的人?
又過去五日,這天晚上他早早入睡,猜測也是徒勞,乾脆好好睡他一覺,明日早點去看個究竟。第二天天不見亮,他就起床向河邊走去。大地還是黑沉沉的,他摸黑到了橋邊,心想今天再沒有什麼藉口了吧?
張良從拱橋的這頭,踏著一級一級的臺階,剛登上橋面的最高處,一眼就望見那邊的橋頭有一個黑黢黢的人影坐在橋欄邊,還沒有等他開口,就聽見一個聲音嚴厲地問道:
“又來遲了吧?今天又作何解釋呢?”
張良一時語塞,不知說什麼好,只好說:“今天我天不見亮就趕到這裡,沒想到仍然遲到了……”
老叟一點也不諒解他:“一個人連赴約都趕不到,還能幹什麼大事呢?兩次失約,還能讓別人信任你嗎?看來你我沒有這個緣份,你還是請回吧,明天就不必來了,我不想和一個言而無信的人交往。”
說完,起身離去。
“老先生息怒。晚生決非有意怠慢先生,聽到先生相召,有所賜教,我激動得徹夜難眠。想我一生顛沛頓挫,飽經磨難,雖立志治國平天下,但早過而立之年,至今一事無成。望先生之賜教,如大旱之望雲霓。晚生決非淺薄浪蕩的紈絝子弟,望先生再給一次機會,先生教誨之恩,我當銘刻在心,終生不忘。”
這一番情辭懇切的話語,終於將老人感動,他回過身來只說了一句話:“事不過三,再過五日後來。”然後頭也不回地走了。
又到了第五天晚上,他決定不上床睡覺,點上一隻蠟燭,取出一卷木簡來一直讀到半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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