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部分(第2/4 頁)
踏著跳板登上船頭。
艙門口的夥計正無聊地望著河水發呆,見了老魯連忙上前招呼,點頭哈腰地連說“裡邊請”,在臨岸一側的一張空桌上用抹布形式大於內容地劃拉了幾下,拖過板凳請客人入座。
老魯沒有理會,自己在臨水一側的窗邊選了張空桌坐下。
船艙內分兩行擺放著十幾張桌子,分坐著七、八位茶客,一個個神情散淡,悠閒自在地抽菸、看報、閒聊——就現在快近十二點鐘的午飯時段來說,生意應該算是相當不錯了。
夥計笑嘻嘻地端來茶碗,用銅壺向碗中注水,一不當心,些許熱水溢位瓷碗,在桌面上汪成一片,連忙飛快地用抹布仔細擦去。他是個三十來歲的乾瘦男人,生就一張和氣生財的灰白色豬腰子臉,笑起來微微露出嘴角邊金燦燦的牙套來。
“先生不是本地人吧,聽口音有點像無錫人。”一名身穿長袍的中年男人轉過身來,坐到了老魯的對面。
“是啊,打無錫來。”老魯迅速將對方上下一番打量。
“呵呵,先生何以對海棠如此關注呢?”長袍男人摸出一盒“算盤牌”香菸,抽出一支遞過來。
“哎,天氣忽冷忽熱,不知道今年的海棠花開得怎麼樣了?”老魯接過煙,划著火柴先為對方點,再為自己點,嘴裡沒頭沒腦地來了這麼一句。
“不知道先生說的是西府海棠還是垂絲海棠?”長袍男人突然壓低嗓音。
“不,我說的是貼梗海棠。”老魯面無表情,也摸出一包“算盤牌”香菸擺在臺上。“巧得很,我平時也抽算盤牌香菸。”
“貼梗海棠的花期起碼要到三、四月份,如果先生要吃海棠糕,盤門一帶倒能買到。”長袍男人一臉嚴肅。
“不,我想吃採芝齋的敲扁橄欖。”老魯說到“敲扁橄欖”四字時,曲起指關節在桌面上敲了四下。
“不許動,舉起手來!”十五號聯絡員臉色一變,變戲法一樣從長袍底下摸出一支二十響快慢機來。
黑洞洞的槍口指著老魯的鼻子,其他茶客也呼啦一聲全部站了起來,包括那位夥計和始終背對著老魯的看報男人,紛紛掏出手槍齊刷刷地指來。
老魯的雙手很快便被一付黃銅手銬反銬在身後,推上了一輛黑色的雪佛蘭汽車。路對面擺書攤的戴呢帽男子看在眼裡不動聲色,似乎此事與自己毫不相干。
汽車三轉二轉,減速駛入一條狹窄的弄堂,在一扇緊閉的鐵門前停了下來。
老魯定睛一看,門柱上一左一右各掛著一塊白底黑字的招牌,左邊是“蘇州駐屯日軍憲兵隊特高班”,右邊是“中支那偵查隊蘇州分隊”。
踏入一幢漂亮的米黃色洋樓,順著走廊一直朝前走,來到樓梯口的一間房間前,門楣上掛著一面小木牌,上書“第一取調室”。
進得門去,只見寬敞的房間內只擺著一張笨重的辦公桌,後面坐著一名年約三、四十歲,長得肥頭大耳的齙牙男人,鼻子底下留著一撮仁丹鬍子。辦公桌的對面,還有一張形狀古怪,看上去異常結實的座椅,看一眼就有觸目驚心之感。
老魯還想四周打量一下,但已被摁進了那張奇形怪狀的座椅。
座椅由粗壯、沉重的木頭打製而成,左右兩側帶有扶手,看上去比皇帝的龍椅還穩固,而左側一塊摺疊起來的欄板放下來後,正好攔在老魯的腹部,將身體卡在中間絲毫動彈不得。毫無疑問,這一措施是為了防止逃脫和可能發生的攻擊行為,如果再加上一付手銬,恐怕孫悟空到此也難以脫身。
“你的,快快的說,大家的,客氣一點,日子的,好過一點。”齙牙男子開口說道,從語音到聲調,一聽就是標準的日本人講中國話。“先說叫什麼名字?”
“大丈夫坐不改姓,行不更名,我叫魯邦。”老魯答道,說的確是實話。
“魯邦?”齙牙在紙上寫了幾筆。“到蘇州來,什麼的幹活?”
老魯抬眼細看,只見那廝身穿便服,頭上卻戴著一頂日本軍帽,神情異常威武、自信,上半身趴在辦公桌前,彷彿整個大東亞都在本老爺的掌控之中。
“我從無錫鄉下來,別人給我三十塊大洋,讓我到蘇州來跑一趟腿,”老魯裝出傻乎乎的樣子答道,“我們鄉下只認大洋,不大相信法幣,軍用手票就更沒人要了,太君,拿法幣去鎮上買東西,店家大大的不喜歡……”
“巴嘎!”齙牙太君一拳捶在桌子上。“你的,共產黨新四軍的幹活,護送高階幹部的幹活,我們的,統統知道。再不說實話,死了死了的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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