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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他加快腳步,穿過南明高階中學的大門,學校圍牆上伸出夾竹桃的枝葉。
經過南明路邊的荒地,他跪倒在冰冷的路面,埋首悔恨道:“對不起,嚴老師。”
抬起疼痛的膝蓋,走到兩個樓盤間的小徑,他看到了高高的煙囪。
冬天的破廠房更顯蕭瑟,像被遺忘的古代遺址,他一步一頓走進去,來到魔女區的地道口。
艙門似乎在對他說話。
一分鐘後,司望推開了那道門。
魔女區。
滿地灰塵揚起過後,他跪倒在黑暗深處,往緊握的拳頭裡吐了口氣,這才攤開手心說:“我來了。”
眼前一絲光都看不到,司望卻能清晰地數出手裡的每一粒珠子。
就是這串珠鏈,在申明的寢室裡掛了多年,卻在他遇害的前一天,被人弄散而再也無法串起來了。
1995年6月19日,深夜十點,申明瘋狂地殺人後,卻沒有想到逃亡,而是緊握這串珠鏈,跌跌撞撞來到魔女區的地下。
然後,被殺死。
珠鏈始終抓在申明的手心,陪伴他在地底汙水中浸泡了三天,直到警方發現屍體,卻怎麼也無法開啟他的手,最終掰斷了兩根手指,才掏出這串斷了線的珠鏈。
那是黃海警官親手給他掰斷的。
後來,死者的很多遺物都轉交給申援朝了,唯獨這串珠鏈留在了黃海手中,鎖在自家小房間的鐵皮櫃子中,直到他殉職以後,才被司望偷了出來。
司望把這串珠鏈放到耳邊,從這些奇怪的小珠子裡,聽到某個小女孩的笑聲——
“哥哥,你叫什麼名字?”
“我叫申明。”
高三男生坐在一堆野草裡,茫然地看著空曠的天空。
“謝謝你救了我。”
衣衫襤褸的小女孩,看起來只有十歲,像只瘦弱不堪的小花貓,趴到十八歲少年後背上,纏著他撓癢癢。
“不要鬧啦,你叫什麼名字?”
“我沒有名字。”
“好吧,那我給你起個名字,你就叫——”少年低頭想了片刻,捏著她火柴棒似的細胳膊,“小枝!”
“我喜歡這個名字!”
“一看到你的臉,就讓我想起顧城的一首詩。”
“聽不懂你在說什麼,但我要送你一樣禮物!”她攤開自己手心,還藏著一串珠鏈,看起來有些古怪刺眼,她伸了伸舌頭,“哥哥,你看這個是珍珠,這個是玻璃,這個是假冒的玉,還有這木頭的是佛珠……總共十九顆,都是我從垃圾場裡撿來的,花了三天時間才把它們串起來。”
“哦!”
少年把珠鏈放到太陽底下,竟發出七彩的反光。
小女孩纏繞著他的脖子,細細的手臂就像條水蛇,讓人有窒息的感覺:“哥哥,你能不能對我發誓?”
“發什麼誓?”
“永遠把這串珠鏈放在身邊,直到死!”
他會心地笑起來,把珠鏈緊緊捏在手心,抱起小女孩高聲說:“我,申明,指天發誓,要永遠把小枝送給我的珠鏈放在身邊,直到死!”
直到死…….
忽然,太陽躲到了烏雲背後,整個世界變成灰色,下雨了。
天是灰色的
路是灰色的
樓是灰色的
雨是灰色的
在一片死灰之中
走過兩個孩子
一個鮮紅
一個淡綠
我們是兩個孤兒
組成了家庭
會留下另一個孤兒
在那長長的
影子蒼白的孤兒的行列中
所有喧囂的花
都會結果
這個世界不得安寧
大地的羽翼紛紛脫落
孤兒們飛向天空
——北島《孤兒》
今年三月,深夜京城,雍和宮西五道營衚衕,友人賜我一本張承志的《心靈史》。觸控此書,滿心歡悅,翻開的第一頁,讀到的第一行字,就令我心跳加快,眼眶幾乎溼潤——
我站在人生的分水嶺上。
而我想,從《謀殺似水年華》開始,我已站在這條山脊上很久了。但是,任何人想要越過這條分水嶺,卻如渡過生死河般艱難困苦。
因此,這篇《生死河》的後記,應當從我眺望這座山脊開始。
正如“司望”這個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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