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食堂關門了,我卻並不感到飢餓。
回到寢室,屋裡已被翻得亂七八糟,地上全是我的藏書,學生們的考卷也不見了,反正再也不是語文教師,對我來說唯一重要的是——慌張地趴在地上,臉貼著地板到處搜尋……
翻箱倒櫃,終於在角落的垃圾堆裡,發現了那串暗淡的珠鏈,我緊緊抓在手心,小心地清洗,放到嘴邊吻了兩下。
今夜,我耐心地收拾房間,恢復到被捕前的樣子。我打消了給未婚妻掛電話的念頭,可以想象打過去是什麼結果,就讓谷秋莎和她的爸爸睡個好覺吧。
關燈,上床,再過三天,這張單人床也不再屬於我了。
還有我新房裡的那張席夢思大床,未來將會屬於哪個人?
黃泉路 第七章
第二天。
1995年6月17日,清早,我換上一身乾淨衣服,坐著公交車前往市區,或許能趕在他們出門之前……
說來可笑,第一次上女朋友家,我既激動又笨拙,手裡提著各種落伍的禮物,讓谷秋莎奚落了一番。倒是她的爸爸平易近人,作為大學校長,跟我討論教育界的問題。幸好我做足了準備,說了一番別有見地的看法,讓他刮目相看。
九點整,我來到谷家門口,整了整衣服與頭髮,顫抖著按下門鈴。
門裡許久都沒聲音,我跑下去問門房,才知道他們父女昨晚出門,有輛單位轎車來接走了,據說是去雲南旅遊。
抬頭看著太陽,我任由眼睛刺得睜不開,腦中未婚妻的臉也烤得融化了。
忽然,我如此強烈地想去見一個人,假如世上的人都拋棄了我。
正午之前,來到一棟六層公寓,我按響了四樓的門鈴。
“誰啊?”
四十歲出頭的女子開啟房門,手裡還拿著炒菜的勺子,疑惑地看著我這不速之客。
“請問申援朝檢察官在家嗎?”
其實,我認識她,但她似乎不認識我。
沒等對方回答,有個中年男人出現在她身邊,皺起眉頭說:“我知道你來找我幹嗎。”
我一句話還沒說,他就把我拖進家裡,他關照妻子回廚房繼續燒菜,便讓我坐在沙發上,又關上客廳房門。
“她知道我是誰吧?”
“是,但她有七年沒見過你了。”這個叫申援朝的男人,給我倒了杯茶,“你的臉色不太好。”
“你已經聽說了吧?”
“申明,我們的事情有人知道了嗎?”
看他一本正經的表情,我只能報以苦笑,他最關心的果然還是這個!
“我從沒說過,可不知什麼原因,上個月突然在學校裡流傳了。”
“顯而易見,有人要害你。”
“簡直就是要殺我!”
他在客廳裡徘徊了幾步:“有誰知道這個秘密?”
“除了現在這房間裡的三個人,還有我的外婆以外,不會有其他人了。”
“不要懷疑我的妻子,她永遠不會把這個秘密說出口的。”
“我上門來可不是問這個的。”我難以啟齒,但事到如今只有來找他了,“你能幫我嗎?”
“幫你清洗嫌疑?”
“警察都把我放出來了!他們也知道我是被人陷害的,只是外面的人還不清楚罷了。”
“其實,我很擔心你要是真被冤枉了,公安把你的案子送來檢察院立案公訴,我這個檢察官該怎麼辦?”
申援朝有張20世紀80年代國產電影裡英雄模範人物的臉,每次聽他說出這些話來,我就會生出幾分厭惡。
“如果我死了呢?”
這句話讓他停頓了幾秒鐘,擰起眉毛:“又怎麼了?”
於是,我把昨晚發生的一切,包括我被開除公職與黨籍,以及未婚妻一家躲避我的情況,全部告訴了這位資深的檢察官。直到我再也無法描述想象中的明天,低頭喝乾了那杯茶,竟把茶葉也咬碎了嚥下去。
他冷靜地聽我說完,從我的手裡奪過茶杯,輕聲說:“你最近做過什麼事?”
“沒有什麼特別的啊,準備結婚,裝修房子,帶學生複習高考……”
“你做過對不起未婚妻的事嗎?”他拍了拍我的肩膀,“你已經二十五歲了,該知道我問的意思。”
“我——”
看著這個中年男人的眼睛,我卻不知道該怎樣回答這個問題?
“你有事瞞著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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