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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慶是哪裡?很遠嗎?”
“是的,很遠。”
“很遠是多遠,要走三天三夜嗎?”
“我從那裡到這裡,走了兩個多月。”
“你能帶我去那裡玩嗎?”
“等我把事辦完了,只要你的家人同意,就帶你去。”
“你為什麼會到皇帝谷那裡去?”
“我不知道那是皇帝谷,是晚上不小心走到那裡去的。”
“那你要去哪裡呢?”
“邯鄲城。”
“邯鄲離我們這裡很遠,是不是?”
“是的。”
“我從小就聽人說,皇帝谷裡有鬼,你看到鬼沒有?”
“沒有。”
“人死了之後不是會變成鬼嗎?”
“不會,人死了只會變成泥土。”
“俺家隔壁的大奎,是村裡膽子最大的,去年和別人打賭,晚上去皇帝谷裡,結果就瘋了。四嬸說他是被鬼嚇瘋的,招了兩次魂都沒用。”
“其實鬼在人的心裡。”
“可是俺們村西頭的亂葬崗,經常看得到鬼火,有時候鬼火還攆著人追呢。”
“那是磷火。你還小,不會懂的,等你長大了,多讀書就知道了。”
“可是老半仙說,俺們村子的風水不好,出不了讀書人。男人只能砍柴耕地,女的只要能生娃就行。俺們村裡就老半仙識幾個字,他死後,沒人能看得懂他家的那本書。你昨天教俺的那幾個字,俺今天就忘了。”說話的是一個十歲左右的少年,他的手裡拿著一根丈把長的黑色繩索,是他的趕羊鞭。他說只需把繩索甩出去,頭羊不亂跑,其他羊都不會亂跑了。
坐在少年對面的,是穿著一身土布棉褂的苗君儒,他的右手受了傷,已經包紮好了,用一根帶子吊在胸前。
少年說的大奎,今年春天在日本鬼子掃蕩的時候,由於沒來得及跟大夥逃上山,被鬼子抓到砍了頭,就掛在村口的這棵老槐樹上。和二奎一同被鬼子殺掉的,還有老半仙。據村裡人說,老半仙已經隨大夥上了山,可掛念著家裡的那本書,回來拿書,結果被鬼子撞上了。
老半仙死得很慘,下半身被村西頭那碾麥子的大石滾子給碾碎了,活活痛死的,臨死的時候,他手裡還抓著一頁紙,就是從那本書上扯下來的。
“醜蛋,跟客人胡咧咧什麼?還不快去把羊趕回家,等著讓狼把羊吃了?”
喊話的是個五十多歲的男人,醬紫色的臉龐上溝壑縱橫,無情的歲月使他看上去比實際年齡要老十幾歲。
苗君儒認得這個男人。昨天,正是這個人和另外兩個壯小夥把他從皇帝谷那邊抬回來的。這個人的大名叫守春,村裡的人都叫他老蠢,是村裡的族長。村裡的每一個男人從小就有外號,既通俗易懂又顯得親切,那是祖宗傳下來的規矩,誰也改變不了。
聽到老蠢的叫聲,醜蛋跳下大磐石,緊捏著那根繩索,腳下生風,幾步就竄得沒影了。老蠢望著醜蛋的背影,說道:“這孩子是從山上撿來的,撿來的時候還不滿半歲,唉,作孽呀。”
老蠢的身後跟著三個人,其中一個身上穿著打了幾處補丁的灰軍裝,頭上戴著兩粒紐扣的軍帽,斜挎著一把盒子槍;另兩個的穿著與村裡的人一樣,只是肩膀上揹著漢陽造。
老蠢來到苗君儒面前,說道:“客人,這是崔幹事。”
崔幹事走到離苗君儒兩三米遠的地方站定,上下打量著他,過了片刻才問道:“你為什麼來這裡?”
苗君儒說道:“路過。”
崔幹事接著問:“你是幹什麼的?”
苗君儒說:“我叫苗君儒,是北大的考古學教授。‘七七事變’之後,學校就從北京搬到昆明瞭。我和幾個學生前往邯鄲考古,在路上遇到一夥日軍,我引開日軍之後,就和學生們失散了。”
崔幹事乾咳了一聲:“你說你是考古學教授,誰能夠證明?”
苗君儒說道:“邯鄲城內的有朋客店的老闆,他知道我是誰。前年我住在他那裡時,還幫他鑑定過一個元代的青花瓷瓶。”
崔幹事問道:“那你身上的槍傷是怎麼回事?”
苗君儒說道:“為了救一個孩子,被日本人打的。”
崔幹事繼續問道:“那你身上怎麼穿著日本鬼子的軍大衣?”
苗君儒說道:“是我從日本人那裡騙來的。”
崔幹事冷笑道:“一派胡言。”
苗君儒說道:“憑什麼說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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