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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邪。不然這樣顛倒的話,怎麼說出口?
“說笑!”他見展昭一怔,尷尬爬上臉龐,索性咧嘴一笑,“真不識逗。我請你聽戲,自然記得。”
他踱過去,狠狠一吸氣,摒著呼吸聽夜裡各樣的嘈雜。
入夜,和上海不同,北平的街道寂然下來,本分守己。晚歸的小販在挑擔前掛盞昏黃的油燈,點出一片蒙黃的狹小世界。一路走下去,黑夜裡一個又一個的亮點,像是偶遇的驚喜。
“戲很精彩。”由衷的讚歎,不摻假。可偏偏好在哪裡,他又說不出。展昭盯著地面,眉頭皺皺,想著還是沒有頭緒。話憑空說出來,聽著竟像奉承。
白玉堂看著,略品嚐那點掙扎的意味,不覺笑出來。
“祖傳的玩意兒,聽不大懂?”
點點頭,展昭苦笑,卻酌量著急急補充:“說精彩,是感覺。”
林沖夜奔,奸佞當道逼得他生生反叛,這一份悲憤悽然,他聽懂了。他們又何嘗不如林沖一般,這樣的世界總與當初的理想相去甚遠。
“祖宗傳下來博大精深的玩意兒,這才一出,趕明兒我一一唱來你一一聽。聽得懂戲,才是個地道的中國人。”白玉堂說著,臉上泛起點驕傲,只有在這樣的時刻,展昭才能分明從圓滑漠然的表情裡讀出鮮活的意趣。
“君子一言。”
相視而笑,這樣的歲月裡,明知難以兌現的承諾,沒來由,分外真實起來。
“總有勝利的一天,到時,仔仔細細聽你唱。”
“勝利?”白玉堂笑笑。什麼叫勝利?這樣的局勢是誰的勝利,將來又是誰的天下?將來的事將來算,沒人知道,那樣的一天,能不能盼到。這樣紛亂的塵世,一切都是未知,“風口浪尖,你拼了,舍家棄業,值麼?”
這話不該出口,可忍不住。
展昭頓住腳步,回過頭看他。
值不值,這樣的事終是容不得他想。他看到的是民生凋敝,國將不國。新式教育的耳濡目染讓他知道,新世界的好。家人的做為讓他知道國家不容樂觀的現狀。這選擇或許是種背叛,對家族親情的背棄,可他投身進去,掐斷後路。或許這不顧一切的投身,只是微不足道的星火,冬日還會繼續。他們也許一無所獲,淹沒在時間的遺蹟裡,悄無聲息,無人問津。犧牲和流血都只是歷史上一舉模糊的概括,終於不見經傳。可是那微弱的火光,實在地燃燒,燎原大火,只在明天。
想著,他笑起來,目光灼灼,焚燒著初春北平刺骨的風,柔和地散去。
白玉堂望著,月光沒來由地霍亮,輕鋪上月光下那身淡色的軍裝。他點點頭,不再追問,背身慢慢踱去那罩著鵝黃熒光的小攤兒。
等了一陣子,舉了個晶瑩剔透的小玩意兒,遞給展昭——一隻滾圓的小耗子,暗光下盈著流彩。
“咱們地道的小玩意兒,這糖人兒,你該補上一課。”
展昭愣愣,微哂,接過去捏在手裡,打量著,驟起眉毛:“為什麼是老鼠?”
“我屬耗子!”白玉堂搓搓手,呵口暖氣,嘴角勾得高了——喝豆汁都能燙舌頭,不是貓?
掩不住笑,慢慢尋著那月光走去,霍又想起什麼,轉身喊著:“我等著,看你說的未來。”
相視,含笑,他們還有他們的君子之約。待到那日來臨,他要不捨晝夜,唱個夠本,讓他見識老祖宗傳下高深精妙的絕活兒。
****民國十年?秋?北平****
北平的秋日來的無波瀾,秋蟬嘶鳴,平添淒涼。千百年來如此,日後也沒有更大的分別。
永全院裡的大紅燈籠白日裡蒙著灰塵,沒有夜晚的光鮮——它晝伏夜出,在亂世迷夜最見綺麗。
白玉堂橫在床上,水菸袋敲敲打打:他看著殷紅上裝。
粉撲子一拍,就能遮了滿面倦色;大紅的胭脂擦開,彷彿生出了少女般修羞澀的歡喜。她望了外頭漸暗天色,脫胎換骨,告別了白日的蒼白,又鮮活了起來,就像屋外那盞紙紮紅燈籠,誘惑地泛起目眩神迷的喜色。
“看什麼!”鏡子裡映著那人直勾勾的眼神,彷彿關注,又彷彿心不在焉。她不自在起來,“又不是化給你看!”她滿腹埋怨,話到嘴邊卻只是嗔。對這男人,她吐不出隻言片語的惡毒,她還是捨不得,“我這兒你少來了,別家院子也不見你逛。廣德樓的戲你倒是一場不誤。可別說你要收心娶房媳婦兒安生過日子!”
白玉堂當沒聽見。
安生日子?什麼叫安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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