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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後半夜,他便不再想那些個了,只曉得身上掛了那株小芝,動也不動地,將自己當是條捲起的布衾般地箍著。他也不再低頭望著這芝的頭頂,只是將頭偏向正間那一側,見月光透過窗欞屜子中夾的那層窗紙進來,灑一地月華,也將雕花的窗欞屜子上的那些花形花貌印在了地上,影影綽綽,甚是玲瓏。
他竟如此,一夜未閤眼至天明。
只是,到了辰正二刻,這芝還不醒來,還是一動不動地掛著,就也免不得他一陣搖晃,催著它醒來,到底他已當了一夜的架子,也當累了。這芝被他晃醒,一看外頭天都亮了,想到今日與鯀該是肯帶自己出去街上玩兒了,就心生一陣雀躍,見與鯀晃醒了自己後仍舊是躺著,就搖晃他的肩膀要他快些起身,得出門了。與鯀見它要麼一睡睡到天大亮也不見醒,要麼乍醒過來後就馬上想著要出門玩,便有意賴在榻上不肯動彈,懶洋洋的樣子。這小芝曉得與鯀這會兒是鬧它玩兒呢,也不惱,只是由他身上爬過,坐到了榻邊,顧自己先將鞋套上、繫好帶子。跟著又轉身晃那依舊是賴在榻上不肯動的與鯀,一勁兒地膩著他,他這才肯慢吞吞地起身下榻。還不肯自個兒好好套上鞋子,而是將腿一抬,吩咐道:“幫我將鞋套好,我才要帶你出去街上玩。”那芝心情也好,笑嘻嘻地也不跟他計較,在榻下的蹬腳板上取了他的一雙鞋來就往他腳上套,套完了還在腿肚子那兒仔細給他綁好了帶子。
與鯀本不想讓這客棧送朝食上來,而是想和這小芝到外頭街上看有哪個點心檔口賣的東西招人便在哪個檔上買來隨意吃吃便罷。可這臨出門忽想起一事,昨日答應了鶴翁的那盆靈芝浴足水還沒弄妥呢,而眼下這株芝心急火燎地要出門去,且兩人的鞋皆已套上了。他也只得拉了那芝回來裡間,沒法子,也怪自己沒早說,待到這會兒它的心都已經飛出去了才跟它提這事兒。
他也只得哄上了,說道:“瑞草啊,我忘了跟你提及一事,就是你早上還得給我泡一桶泡腳水出來。你便管你泡著,我叫小二送好吃的上來,咱們泡完了才出門玩兒好不好。也就三刻鐘。”那靈芝“啊?”一聲,又坐了下來,雖有些不情不願,可想到與鯀這兩日都一直陪著自己,雖然總見他有些不耐煩,可到底也是陪了,還買了好玩的小玩藝,還給自己講些故典,眼下他就是將自己禁足在這房裡頭,自己也不能說什麼,更何況只是先要一桶泡腳水就會帶自己出門去玩兒,它便也無從推託,坐在榻邊,把那雙緞面兒鞋脫了,將兩隻腳浸進水裡。
那頭與鯀打發了小二去備上兩、三樣可口點心送了上來,坐到那小芝身邊餵它吃點心。那小芝拿手肘拱他一下,把點心拿了過來,說:“吃這點心又用不上筷箸,我自己會用手拿來吃。你別靠那麼近坐著,眼下暮春,夏天就快來了,人類城裡熱得慌,不比山裡涼爽,你就坐遠點。”說著,還把手一指,非要與鯀坐到榻那頭去。
與鯀想著:你怕熱?我倒是想知道成夜成夜掛在我身上睡的那個是哪個?
第 13 章
這小芝終於將這三刻鐘捱過了,浴足的同時,還吃了三塊點心。將腳由盆子裡抬起後,一邊拿長帕子吸乾腳上的水,一邊眼見著與鯀將那銅盆子裡的水傾倒入昨日早上見過的那個矮木桶裡。跟著,它就套上足袋,再套鞋子,一邊眼見著與鯀在展眼間便將那木桶弄沒了。待它套好了鞋,站起身,便問與鯀道:“與鯀,你將那水送去哪兒了?”與鯀不應它,只管自己朝廂房門口走,小芝在他身後衝著他的背影白了兩眼,便緊忙跟上去了。
兩人出了廂房門,因住的是天字一號房,就自有一種氣派加身,與鯀與他“舍弟”一路由三樓下至一樓堂裡,遇上的小二無不朝他們點頭躬身,像是招呼兩名大員或是大賈般的。這小芝入人類城中方兩日多,自然什麼東西都不會用,什麼禮數也都不懂得,本還想學著他們一樣地點頭躬身朝他們還禮過去,後來一看身旁與鯀只是微微頷首算作應答的樣子,它就不曉到到底該怎麼做了。之前那幾次出入百里亭與這間盈袖莊的時候,不是被與鯀像夾根圓木似地夾在手肘裡,便是被他馱在背上,自然用不到它做出些什麼舉動來。可這會兒,它自己在地上走著,且還遇上這麼好些人,無不恭敬至極的樣子,弄得它也是有些不明所以。故而到最後,它索性躲在它“兄長”身後,既沒有學那些小二一般躬身行禮,也沒有學與鯀那般頷首應答。
出了這客棧門,與鯀倒是要問它了:“你方才怎麼跟做賊似的,一直躲在我身後貼著我走做什麼?那客棧裡頭又沒有老虎要吃了你。”它答:“他們對我們又是點頭又是躬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