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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鳶目送著他離開,想著相國寺沒過幾月便會行一次放生禮,就是僧眾或居士和淨人用自己的勞動所得,或柴火、瓜果、草藥和一些手工製品,去附近的村落交換家禽和一些捕獵的小獸來予以放生,順道勸誡殺戮,和尚在大鄴本就很受愛戴,更不用說是以皇寺屬地為榮的鹿澧民眾,多半願意以此積德,以前顧相檀也去過一次,不過有傅雅濂陪同,這一次卻只有他一人。
趙鳶琢磨著,覺得應該不會怎麼樣,然而直到天際隱現昏黃,卻仍是不見顧相檀回來。
不遠處蘇息和安隱也是急急地往這裡來了,見了趙鳶便說方才半道上遇到相國寺的和尚都回來了,裡面卻唯獨不見顧相檀的影子。
趙鳶聽後面上一沉,招手喚來牟飛道,“跟我走。”
牟飛對於趙鳶要離開此地似有猶豫,但趙鳶的意思他不敢反抗,最後只能跟著走了。
兩人翻了兩座山,在天色已完全擦黑前終於在隱隱綽綽的林間瞅見了一個揹著小簍蹣跚而來的人。
顧相檀的褲子破了一塊,短褂也脫了線,半張臉上更是擦到一片黑灰,看著很是狼狽。
抬頭看見趙鳶和牟飛站在面前,顧相檀用袖子抹了抹臉,輕道,“唔……我方才找不著路了,後來跟著北邊的星星走才尋到了。”
說著還咧嘴笑了笑,仍是那討人喜歡的模樣。
趙鳶的眉頭卻未解開,透過林間隱隱的月色,逮到了他腫得像饅頭一樣的腳脖子。
顧相檀挪了挪腿,不說話了。
趙鳶走過去,用冷冽的目光盯了他一會兒,盯得顧相檀低下頭避開了他的目光。
忽的趙鳶一轉身,掀了袍角,對著顧相檀蹲了下來。
牟飛在一旁忙道,“少爺,我來……”
趙鳶卻不理他,仍是維持著這個姿勢,半側過臉,用餘光示意顧相檀快點。
顧相檀頓了頓,任牟飛接過他的竹簍,往前一倒,趴上了趙鳶的背。
趙鳶自己也不過是個還未長成的孩子,但是背起顧相檀已是綽綽有餘了,下盤穩健腳步如風,走起來倒是毫不費力。
顧相檀把腦袋搭在他的肩膀上,趙鳶臉頰處的碎髮迎風飛舞搔得他的腮邊癢癢的。
顧相檀伸手撓了撓,又在胸口掏了掏,接著掏出一個物事來。
趙鳶踏著月色而行,牟飛在前方給他開道,忽的就覺勃頸處一涼,他低頭一看,一段編織絲線綴著一個福袋正懸吊在自己的胸前,隨著步伐晃晃悠悠,而那福袋上鹿銜梅枝的精緻紋樣格外醒目。
趙鳶嗅到一股幽香,怔了怔,腳下沒停,壓著聲問了句,“什麼東西?”
顧相檀說,“我娘去年給我的,有兩個,給你一個。”
趙鳶知道,顧相檀的那個繡了一個“壽”字。
“裡頭是什麼?”
顧相檀頓了下才道,“平安符。”
趙鳶又問,“放生了幾個?”
顧相檀想了想今日的成果,“十個……前九個小生靈是我給佛祖補過的,我佛心不誠,犯了戒律,第十個,才是許願放生。”只是顧相檀帶的那一筐草藥和葡萄哪夠他和村民換那麼多東西,於是到頭來揹簍空空,他只能趕忙又四處去採,好在他和師傅學過些醫理,村落旁也算有些東西,這才完成了去時的期許,只是途中不小心摔了一跤,還誤了時辰。
顧相檀慢悠悠地說著,卻未聞趙鳶回答,只當他是不喜,忙拾起那福袋笑道,“裡頭還塞了玉簪花,香味清熱解毒,常佩可有助延年益壽哦。”
趙鳶瞥了眼那湊到鼻尖的東西,鼓鼓囊囊的一包,顏色也喜慶,實在不是他會用的。然而又走了兩步,還是抬手接過將它塞進了衣領中。
顧相檀笑眯了眼,繼續道,“我還從鄉親們那兒學了首行善的詩歌,念給你聽呀。”
說罷徑自唸了起來。
“要作長命莫行短,要求子賢心要端,為善最樂行方便,修身為本古聖賢,光陰一去金難換,過了一天少一天,有錢積德快行善,禮儀廉恥要學全……”
顧相檀聲音清亮,字字清晰,未長成的少年人還含著一種童稚的抑揚頓挫感,聽來分外悠揚婉轉。
趙鳶感受著他雙唇開合間輕拂過耳的微風,在這夏夜密林間彷彿合著兩旁蟲鳴般一同嗡嗡震動起來,震得趙鳶的心都忍不住跟著酥麻了,就像有人拿著細細的繡花針扎他,顧相檀念一句小針就輕輕扎一下,顧相檀唸了一路,小針就這麼紮了一路,連帶著胸口緊貼的福袋一起,散發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