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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相檀心內愁腸百轉,面上卻不見情緒,只微微攏了攏袖管,跨步入內。
眾人見了是他,忙起身見禮,顧相檀不待侯炳臣上前便先一步走過去道:“將軍不必多言,此事……讓我來罷。”
侯炳臣眼眸一亮:“靈佛可有辦法?”
顧相檀道:“算不得什麼辦法,不過姑且一試吧,讓我同淵……同六世子待個幾天就好。”
侯炳臣有些疑惑,但也忙道:“好,好,自然好,只是這樣對靈佛可有損害?”
顧相檀搖搖頭,眸光誠摯:“將軍不用掛念,我自當竭盡全力,保六世子周全。”
說著,又對蘇息和安隱吩咐了幾句,讓在趙鳶的床上加一床被子枕頭,這幾天別讓人打擾就好。
吩咐完,顧相檀在眾人一片期待的目光下,離開了將軍府正廳,走時,顧相檀先是看了看衍方,繼而對上觀正禪師的目光,見他眼中透著些微的不贊同,但是顧相檀既然堅持,他自是不會阻撓。
重新回到趙鳶的房中,待侍從將床鋪都處理好後,顧相檀便去到外室靜靜地坐下,沒多時,外頭便傳來輕叩聲。
顧相檀說:“進來。”
門扉一開,衍方悄無聲息地出現在了廳中。
顧相檀同他對視片刻,衍方軟了膝彎,在他面前跪了下來。
顧相檀走過去要扶他,但是衍方沒動。
顧相檀說:“之前是我錯了,我不該怪你沒有回來稟報,我還能不曉得他的脾氣嗎。”不讓說,什麼都不讓說,什麼都不告訴自己,無論是好是壞,是有人要他死,還是他真要死了,從來都不讓自己知道,就好像顧相檀也不想讓趙鳶知道一樣,沒有誰比自己更瞭解這種心情了,何嘗怪得了旁人。
衍方卻依舊緊垂著頭:“屬下有罪。”
顧相檀見此,嘆了口氣,竟也在衍方面前蹲坐了下來:“淵清讓你來伴著我,我便信你,也謝你,除了你,我竟無一個可放心把事交付給他的人,衍方,你可知道?”
衍方抬起頭,眸光一閃,沉聲道:“屬下明白,靈佛有事,即可吩咐,衍方萬死不辭。”
顧相檀頓了下,難得語聲有些不穩,卻又含著一絲不易察覺地狠戾:“這大鄴宮中,許多人都該死,也可以死,哪怕是我顧相檀……但是,只有淵清,他、決、不、能、死!”
衍方被他的目光震住,片刻,點了點頭。
顧相檀拉住他的手:“此事極為兇險,若是你不願,我不會勉強,若是你願意,我顧相檀自記你一輩子的恩情。”
衍方誠惶誠恐:“靈佛,切莫……”
顧相檀卻攔住了他:“你什麼都不用說,是我……對不住你。”明曉得只要自己開口讓他去辦,衍方絕不會拒絕,卻還是說了這話,他上一輩子已是對不住很多人,這一輩子什麼都來不及償還,卻又要欠下人命,欠下情債,他顧相檀註定一輩子脫不了罪孽,須得生生世世受這業火之苦。
衍方張了張唇,一時竟不知說什麼好,卻見顧相檀自袖中掏出一物,遞了過來,衍方一看,是兩棵有些泛黃的小草。
“這丹丘果宗政帝本就不會拿出來,”這個結果顧相檀自是早就料到了,這麼好的機會能把趙鳶送上黃泉,傻子才不把握,無論是侯炳臣去討也好,自己去討也好,宗政帝只要一句尋不到那果子了,他們又還能如何呢?神武將軍真帶了兵衝進皇宮嗎?屆時該如何對天下人交代,又如何對大王爺交代?說不定還會給三王一個捉拿叛軍的好機會,趁此大舉攻入京城,徹底逼宮也說不定。所以這事沒法追究,但是沒法追究不代表不能聲張,沒法追究不代表就讓宗政帝得逞,“既然他不願自己拿出來,那就只有逼得他不得不拿出來……”
顧相檀說完,將手裡的聊黃草放入了衍方的掌心。
“斷了他的後路,讓他無路可退!”
……
衍方走了有一會兒了,顧相檀卻在地上坐了好一陣才茫然地回過神來。
他踉蹌著站起才覺著腿似乎麻了,勉強地挪了幾步到了床邊,顧相檀將沿路壁龕內的燭燈都吹熄了,只留了兩盞,隱隱綽綽地照出地上一個孤零零的影子,搖搖擺擺,恍恍惚惚。
顧相檀有些看不得這個,掀了袍子,躡手躡腳地從床尾爬了上去,然後小心地在趙鳶身邊躺了下來。
趙鳶的身上很涼,顧相檀拿來被子將他和自己都裹了進去,然後慢慢地貼上了前。
趙鳶仍是毫無動靜地躺著,外沿的燈色將其側顏的輪廓切割出絕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