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學 而 第 一1
學而第一
三 言 四 語
現在各大專學校的學生,有一個新稱號——“三四教授”。
假如我們看見一位不認識的教授,想知道這位老師是教什麼的,往往被詢問的同學會說:“哦,三四教授。”這句話含有非常輕視的意思。所謂“三四教授”
就是教三民主義、四書五經的教授。 他們在學校裡是沒有人看得起的,同軍訓教官一樣,被學生另眼相視,這是一個非常嚴重的問題。八九年前,和一位國立大學教書的朋友談起,問他怎麼搞的,教得學生對三民主義如此反感?
他說這件事沒有辦法。我認為不是沒有辦法,表示願意代他教幾個小時。 後來有個機會,一位某大學的學生要我去參加他們開會,他說他們要開會討論“中國文學的再革命”
,聽到這個題目,我說:“你們要搞這個東西?!我晚上來看看!”
我約了那位三民主義教授一起去參加。 參加開會的都是調皮學生,他們激昂慷慨,說了一大篇話,最後要我講話。我就告訴這些同學們,首先應該瞭解“革命”是什麼意思。 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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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論 語 別 裁
所大學是國立的最高學府,在這裡的青年知識分子,對它的意義不能不懂,要知道“革命”一辭,出於我國最古老著作之一的《易經》,然後講了許多理由。我說,譬如中國文學自“五四運動”以來,由舊的文學作品改成白話文後,有什麼功用呢?幾十年來親眼所見,中國的教育普及了,知識普遍了,對世界知識的吸收力增加了,無可否認,這些對於國家的進步有貢獻。但是對於中國文化,卻從此一刀斬斷了。 什麼原因呢?中國文化庫存裡堆積的東西太多了,幾千年來的文化都藉著古文保留著。 至於接受白話文學教育的人們看不懂古文,當然就打不開這個倉庫,因此從中國文化的立場看,就此一刀攔腰斬斷了。你們現在講文學再革命,講白話文學,我們先要知道為什麼要推行白話。 在“五四運動”前後,一般人認為救這個國家,必須吸收新的知識,尤其要融會古今中外的學術文化,於是老牌留學生到外面一看,任何國家的語言和文字都是一致的,因此認為中國所以不進步,是文字工具害了我們,尤其四書五經“子曰、孔子曰”一塌糊塗,非把這個打倒不可,所以提倡了白話文。
語文的變與不變
但是有一點要注意,我們看世界的文字,不管英文、德文、法文,雖然現在的文字和語言是合一的,但是語言大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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學 而 第 一3
三十年一變,所以一百年以前的英文、法文書籍,除非專家,否則是莫辨雌雄。我們中國的老祖宗曉得語言和時代是要變的,所以把文字脫開了語言,只是用很短的時間,經過兩三年的訓練就會寫出來,這個文字就單獨成為一個體系,表達了思想。 因此這種文字所保留下來幾千年以上的思想,在幾千年以後的人看來,如面對現在,沒有阻礙,它對於國家有什麼錯誤呢?
沒有錯。 只是因為教育不普及,大家對於這個國文的修養沒有學好。 當時提倡“五四運動”的部分人士,求進之心是對的,在學問修養上,老實講,還有商量的必要,於是這一文學革命就出了問題。舉例來講,生活上每天必有的一件事——上廁所,我們小時候叫“出恭”
,後來叫“解手”
,現在叫“上一號”了,看看幾十年來,變了好多。 因此,我們翻開資料,對“五四運動”前後的白話文,現在看來,簡直不通;到了現在的文章,說它不好嗎?真好。 好嗎?文章看完了,價值也完了,多半沒有保留的價值。 將來怎樣演變還不知道,所以你們為什麼要文學再革命,我就不懂。因此,文學革命,我沒有資格講,你們也沒有資格講。為什麼呢?如果古文、四六體、作詩、填詞,都能露一手,然後發現這種文學有毛病,這才有資格談革命。 現在你們連“命”都還沒有,還“革”個什麼呢?你們還有文學革命的資格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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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論 語 別 裁
我這番話一講,他們聽傻了。這個會後來也就搞不成了。無形中也把大專院校中這個小風波平息了。 因此,我告訴那位教三民主義的朋友,一定替他教幾個鐘點課,因為大學生中,信仰堅強的固然很多,而對三民主義頭痛的也大有人在。後來我去替這位朋友講課,起初不講三民主義,而講中國文化與中國思想演變的原因道理。 分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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