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查處貪贓行為,監督發放賑銀。他遵照嘉慶的旨意,從近幾年朝廷外放下來的進士中選派監察官,已經任命了四五名,但山陽縣受災最重,需要物色一位精明強幹、辦事認真的人前去,反覆權衡,尚沒有一個合適的人選。如今,他坐在寬大的公案前,翻閱著一疊厚厚的候補官吏名冊,仔細地搜尋著自己的記憶。但他又很失望,在那本名冊上,竟沒有一個人能使他信任。天色已近黃昏,沙沙的風兒透過窗子吹進來,似乎帶來一些寒意,沒有月光也沒有搖曳的樹影,只有庭院的花叢中傳來一兩聲什麼小蟲的鳴叫,使人更加感受到黃昏的靜寂。鐵保彷彿是真的覺著了冷,緊裹了一下衣衫,兩眼依然盯著那本名冊。猛然,在最後一頁,一個名字跳入了眼簾。“李毓昌”,這個名字十分生疏,似乎沒有見過。再看看履歷,山東即墨縣人,嘉慶十四年進士,二個月前委派到江蘇任用。鐵保點了點頭,心想怪不得不認識,原來他新到江蘇不久。這樣的新官往往還帶有讀書人的氣質,辦事一般十分認真,而且初入仕途,躊躇滿志,不會幹出貪贓枉法的事來;加之他是山東人,在江蘇沒有熟人,執法時不必有眾多的人情顧忌,如果派他前往山陽縣倒比那些久居官場的老候補官員去令人放心。想到這裡,鐵保心裡似乎輕鬆了一些,用筆在李毓昌名字上做了個明顯的標記,並隨手寫了一道召見令,令新科進士即墨李毓昌,明天上午來總督府聽候委任。應該說,鐵保的這個決定還是十分正確的。李毓昌果真沒有辜負總督大人的厚望。然而問題是,正是鐵保的這個十分正確的決定,卻把一個本可在仕途上大有作為的李毓昌送上了絕路。而鐵保也因此受到牽累、丟了半生的清名。這裡,就不能不提及那個山陽縣縣令王伸漢來。
王伸漢何許人也?他本是山陽縣城裡一個賣豬肉家的子弟。他的父親名叫王大,長得就如其名,臉大,胸寬,雙腿粗壯。不敢說王大在山陽縣城赫赫有名,但他在他所居住的地方,卻是老少鹹知的。你若買他的豬肉,只需告訴斤兩,他就那麼一刀下去,保管和你所要的數量八九不離十,而有時,竟然絲毫不差。人們也實在是欽佩他刀下的功夫。久而久之,“王一刀”的名聲就傳出去了。自然而然地,王大的豬肉生意也就越做越好,經年累月地,王大多少也積攢了一些銀兩。王大應該說是個本分的人,像許許多多本分的中國人一樣,他辛辛苦苦掙來的錢,目的只有一個,那就是為後代著想。他只有一個兒子,兒子生下來時,他找了一個算命先生給取了名,喚作“王伸漢”。至於“伸漢”一詞有何含意,王大不懂,也不想弄懂。他只曉得,那個叫“王伸漢”的小傢伙是自己的兒子。既有了兒子,那自己苦來的錢理所當然地就要全部花在兒子的身上了。兒子模樣不錯,幾乎跟老子長得一模一樣,只是比老子更魁梧、更高大。魁梧、高大的男人,當然就有使不完的力氣。既然有力氣使不完,那就要想辦法使完。王伸漢十來歲的時候,便在使力氣方面有著突出的表現。甭說同齡了,就是大王伸漢幾歲的夥伴,見了王伸漢,也是畏畏葸葸地,因為,惹惱了王伸漢,準沒有好果子吃。而王伸漢卻是常常被惹惱的,不是別人惹他,是他自己在惹自己。他只要看誰不順眼了,走到你跟前,不聲不響地就給你一拳。這一拳,常常打得對方哭爹叫娘、抱頭鼠竄。因此,在王伸漢十六七歲的時候,便混得了一個“王一拳”的美名。這美名,似乎可以同王大的“王一刀”並駕齊驅。為此,王大也不知操碎了多少心。他搞不明白,自己這麼忠厚本份,如何會生得這麼一個不肖的子孫?他有時氣極了,也對著兒子棍棒相加、拳腳並用,但打來打去,不僅沒把兒子打好,反而越打越壞。他只要打了兒子一次,那四五天之內,鄰舍的小夥伴們便沒有安寧之日。王伸漢很是規律地將父親加於他的拳腳棍棒一點不漏地又加在他的小夥伴身上。有一次,王伸漢為了賭一口氣,用火將一家鄰居的屋子燒著了。幸虧搶救及時,那鄰居家才沒有遭受太大的損失。王大有些忍無可忍了,噙著淚,將王伸漢吊在了屋樑上,用鞭子將他抽得皮開肉綻。可王伸漢幾乎吭都沒吭,反而用一種輕蔑的目光瞪著王大,毫不在乎地說:“你若有種,這次就把我打死。”王大如何忍心將自己的獨生兒子親手打死?又有幾個中國人能下此狠手?王大一邊啼噓著一邊解下了兒子。從此,王伸漢在外面更是無所不為了。偷雞摸狗,恃強凌弱,對王伸漢而言,則更是家常便飯。不過,自懂事的時候起,一至到他死去,王伸漢在玩弄女人方面,似乎沒有多大興趣。王伸漢當然也玩女人,但大都是順其自然。在他的身上,還沒有發生過多少因爭風吃醋而大打出手的事情。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