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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到袁氏一死,那才是真正的王綱解紐,全國皆兵,政客縱橫,中國近現代史才正式進入一個所謂‘軍閥時期’了。這也就是筆者在拙作裡,不厭其煩的一再解說過,我國史上第二次大轉型,從帝制向民治轉去,這個總方向是必然的,不會變動的;但是在各小階段中的變動,則往往是偶然的,不可捉摸的,和反覆無常的。這個偶然出現的軍閥階段,就是個很標準的說明。
所謂‘軍閥’者,便是一個軍人,擁兵自重,甚或割據一方(一區、一省、一縣,乃至一城、一鎮、一鄉、一村),在名義上,他還是國家軍政體制上一個有名分的單位,但是在實際的權利運作上,則是個不受政府法令約束,而自作自為的獨立王國。在中國的傳統歷史裡,通稱為藩鎮。在中國近現代史上,這樣的一個軍人就叫做軍閥了。‘軍閥’這個現代名詞,似乎是早期日本人從西文Warlord翻譯過來的。所以軍閥有大有小。大的可以統兵數十萬,佔地數省,自成派系。有時甚至可以暫時取得國家元首的地位,如曹錕、段祺瑞、張作霖等等皆是也。次一級的,如山西的閻錫山、廣西的陸榮廷、新疆的楊增新和後來國民黨時代的山東的韓復榘、四川的劉湘、新疆的盛世才等等也都是軍閥。再小的,有的只有槍兵數十人,佔領區域不過一兩個小城鎮,但他也可征夫抽稅,自治自為,不受任何法令的約束,做個最小最小的土皇帝。
李宗仁先生在他的回憶錄中所說的那些廣西地方軍頭劉日福、陸雲高、陸福祥、蒙仁潛、林俊廷、陳天泰、張春如、梁華堂等等,‘人槍較多的,自封為自治軍總司令,或師長旅長;人槍較少的,則自稱為司令、幫統、營長不等,各視本身勢力而定。割據一方,派縣長、設關卡、徵錢糧,各行其是。’【見李傳第十三章】。這些都是當年在廣西省內,土生土長的小軍閥。筆者回憶幼年時期在安徽家鄉就知道一些割據鄉鎮的小軍閥。記得有個諢名叫魏三鬧的‘司令’兼個小鎮的鎮長,他一共只擁有槍兵二三十人。但是他攤夫派稅,‘保護’一鎮的治安竟至數年之久。上級的縣政府中的縣長,在動亂時代,皆存五日京兆之心,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因此對他也不聞不問;他對上級也向不買賑。彼此河水不犯井水,相安無事;雖然他們平時也有些禮貌上的往還。上級的縣長來來去去,而魏三鬧卻能在本縣之一角,穩坐釣魚臺,不受太多的影響,而一鎮居民的生命財產,卻多賴他的‘保護’呢。你能說魏三鬧不是個土皇帝、軍閥?
據張學良將軍,英雄不論出身低的告訴我,張作霖早年當‘鬍子’時代,也是個在東北地方上收‘保護費’的張三鬧。後來愈鬧愈大,才被招安當了管帶(營長),以後由團長、旅長、師長、軍長,而總司令,而大元帥。割地為王,他在東北所統治的地區,加上後來‘入關’所佔領的地盤,竟遠大於歐洲史上有名的神聖羅馬帝國;最後主政中樞,竟然變成了全國一人的國家元首,雖然他只能統治‘九省三市’【見下卷論奉系專章】。
長話短說,地方軍閥之形成,在一個國家強於社會的帝國之內,中央政府一旦失控,古史上所謂‘王綱解紐’,一解到底,全國頓成無政府狀態,‘遍地黃花開’(這是太平天國時代地方成無政府狀態,群雄並起時的安徽土語,倒頗能道其實況),就形成大小地方軍閥割據的局面了。所以這些軍閥也不一定全是壞人。農民領袖乘機起義,打天下,固無論矣。有些遊離軍隊(像李宗仁在六萬大山中落草)和正常士紳,組織武裝自衛,也未必全是壞事。這樣,始割據,終兼併(三字經上的話)野心家或革命政黨,再乘機逐鹿中原,逐漸兼併的結果,終成兩強的劉、項之爭,或國共之戰,中國政局就再次從合久必分,到分久必合了。這個迴圈,在古代中國如此;在近代中國還是如此;在轉型期的中國,尤其如此。我國近現代史上,從袁世凱死後的分裂,到毛澤東生前的統一,就是這個迴圈很標準的現象。
袁死後各省督軍省長一覽
今且將袁世凱死後各省的督軍省長,制一簡表如下。這個表顯示出中國軍閥時期,全國軍閥分配的基本情況,下圍棋的術語,叫做‘佈局’。黑白兩方棋手,把整盤棋的‘金邊,銀角,屎肚子’,都大體你一子,我一子,作個總體的割據規畫,然後再分割槽廝殺。每區雙方都要圍繞著,可以獨立生存的‘眼’,建立根據地,向外發展。先是一縣、一省的各自獨立;然後搞聯省自治,或五省聯軍;或五省、七省、十三省聯盟;最後才逐漸連成黑白兩大陣營,劉邦、項羽;蔣、毛,國共來一決雌雄。下列這個袁氏死後,地方各自為政的督軍省長的分配,就是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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