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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住!檢查‘三證’!”他朝我這邊招招手。
我回頭看看,沒有別人,只有我。我不相信地指著自己的鼻子,問道:“我嗎?”
“不是你還有誰?”公安很不耐煩。
“你沒有搞錯吧?”我下意識地看了看自己,瀟灑地做了幾個盲流絕對不懂做的動作衝公安笑笑:“我不喜歡隨身帶證件,這裡多小偷。”
“那你就是‘三無人員’,你上那邊那個車,快點,自覺點吧。”
我一下子怔住了。公安很認真的樣子,公安是不會判斷錯的,難道我和火車站上的這些盲流是如此相似?難道我不是從外表到內心都早已經脫胎換骨了?難道我不是鶴立雞群嗎?後來當我好不容易離開火車站後,我停留在一個玻璃外牆的建築物外面仔細地打量自己。我看到的是一個面板乾燥黝黑,無精打采,風塵撲撲的中年人,我頓時驚出一身冷汗,這就是我嗎?我實在不知道玻璃牆上的那個人和我在火車站上看到的盲流有什麼不一樣。後來我終於明白,我從來就沒有改變過自己,雖然我一直努力在改。我,楊文峰,仍然是一名離開家鄉到處打工流浪的盲流!。。。。。。 從那以後,我沒有再到火車站去過。
從上海來的火車緩緩進站了,我情不自禁地隨著其他接客的人潮向閘口湧過去。我原來還擔心會不會認不出他們三人,當他們出現時,我知道我的擔心是多餘的。他們三位都是上海人,畢竟是大城市的人,和我不同的是,我從17歲離開家鄉縣城的小火車站後,就幾乎一直在自覺不自覺地改變自己,雖然不久前,我才發現其實什麼也沒有改變。上海同學就不一樣,他們始終如一那個樣子,就象動輒開口“阿拉上海人”一樣,充滿自信和自傲。
他們三人站在火車站廣場上,我才真正感覺到什麼叫“鶴立雞群”,判斷力再差勁的公安也不會檢查他們的“三證”。
老同學久別重逢,沒有開口大家已經擁抱成一團。來自浦東開發區的陳衛家一身名牌讓我眼花繚亂,在陽光下不時閃閃發亮的卡提亞鍍金眼鏡讓我不敢直視,這一切都讓人自然聯想到浦東開發區的光輝成績。在我們班一向有“上海寶貝”之稱,小巧漂亮的蔡芬芬一直在旅行社靠收取小費過日子。以前還有些擔心老同學如何維持昂貴的上海生活費,見面後立即發現那擔心是多餘的,我瞬間已經計算出這些年蔡小姐塗抹在臉上和脖子上的化妝品都不會比我生活總開支少,光彩照人的蔡小姐竟然和十幾年前在學校時幾乎一模一樣!如此高超的美容保養讓我想到埃及人制作木乃伊的精湛手藝。
在保密部門工作的鄧克海雖然也只是個副處長,可是卻是我們同學口中的最有官味和官派的,高階西裝仍然掩蓋不了他微微隆起的小肚子,他見了我,本來是想象接待外賓一樣和我握手的,卻被我硬是抱住了。“ 你小子富貴了不少!” 我打趣地說, 陳衛家馬上接上來, 指著鄧克海的小肚子羨慕地說:“ 他們單位油水多, 要是別的單位,他這點小肚腩至少得是個局長。” 我聽後故作驚奇地打量著鄧克海, 小蔡也在旁邊開口了: “你千萬不要小看這一點小肚喃,不知道要多少魚翅燕窩鮑魚湯,外加多少山珍海味,並且要多少日積月累才可以。”
我們都笑起來,鄧克海臉有些紅,他一邊整理西裝一邊轉移了大家的玩笑:“我還是喜歡坐火車,雖然火車票貴點,但是高階包箱裡有洗手間,一晚上很是舒服。”
我點點頭,我沒有坐過這樣的高階包箱,據說只有上海到北京和上海至廣州之間有一兩班次才掛這樣的特別包箱,有一人間的,也有兩人間的。兩人間裡可以關上門做愛,在轟隆隆的火車上做愛,很讓人神往。
“可惜,你怎麼不帶上嫂子呀?”我打趣地說。
鄧克海的臉上閃過一絲陰影。他們沒有大件行李,我特別囑咐他們把自己的包包看好,然後我們一起向計程車站擠過去。揹著大包小包的盲流好幾次把我們四人撞散,到計程車站時,蔡小姐已經汗流浹背了,糟糕的是塗上厚粉的臉被汗水一衝,好像專供行人跨越的斑馬線。
上了計程車,鄧克海副處長就皺著眉頭抱怨說:“你們廣州怎麼搞的,一個好好火車站被盲流搞得亂糟糟的。”
“上海不是這樣嗎?”我問。
“你大概是好久沒去上海了吧,上海現在好得很。我們實行見一個盲流遣送一個,雖然市政府花費了不少錢,可是你到我們火車站的廣場看看,乾乾淨淨,找不到盲流和乞丐。再看看你們廣州火車站。。。。。。哎呀,這路邊也一樣,到處都是衣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