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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開門,媽媽。”我說,“我好冷。”
“別哭哭啼啼的,你這個膽小鬼。”謝夫蓋說,“她馬上就會開門了。”
母親開啟門。“在客人離開之前,你們會不會乖乖的?”她說,“好吧,在黑離開以前,你們去廚房的火爐邊坐著,不準上樓。”
“呆在那邊好無聊。”謝夫蓋說,“哈莉葉上哪兒去了?”
“什麼事兒你都要摻和,你也管得太多了。”母親說。
我們聽見馬廄傳來一聲微弱的馬嘶,之後又聽到了一聲。那不是外公的馬,而是黑的。我們開心極了,好像今天是廟會又或者是一個節日開始了。母親微微一笑,似乎也希望我們也笑一下。她往前踏出兩步,開啟面向廚房的馬廄門。
她朝裡面發出了“嗤”的聲響。
她轉過身,把我們推進聞起來油膩膩、老鼠橫行的哈莉葉的廚房,讓我們坐下。“在我們的客人離開以前,別想站起來。還有,不準打架,別讓別人以為你們是嬌寵調皮的孩子。”
“媽媽,”趁她關上廚房門之前,我說,“我想說一件事,媽媽,他們幹掉了我們外公可憐的鍍金師。”
7我的名字叫黑
當我第一眼見到她的孩子時,立刻明白自己多年來記錯了謝庫瑞的臉的哪些地方。她的臉和奧爾罕一樣瘦長,不過下巴比我記憶中的尖一點。因此,我戀人的嘴也必定比我想像中的要小而窄。這十二年來,這是你的城市,那是我的城市,如此這般地闖蕩之時,我總會主觀地把謝庫瑞的嘴想像得大一些,總想像她的唇要更為齊整、更為豐潤,讓人無法抗拒,就如同一顆閃亮、飽滿的櫻桃。
如果我身邊有一張以威尼斯大師手法繪成的謝庫瑞的肖像,那麼我就一定不會在十二年的旅途中因為忘記了被我拋在身後的戀人的臉龐而感覺自己沒有歸宿。因為,只要愛人的面容仍銘刻於心,世界就還是你的家。
遇見謝庫瑞的兒子,跟他說話,看著他仰起的臉如此靠近,親吻他,不禁激起我內心一種只有不幸的人、殺人犯、罪人們才有的躁動不安。一個聲音從心裡對我說:“快,現在就去見她。”
有一陣子,我想什麼話也不說就從姨父身邊走開,推開寬敞前廳裡的每一扇門——我用眼角餘光數了數,共五扇黑色的門,其中一扇是樓梯門——直到找到謝庫瑞為止。然而,我之所以與我的戀人分離十二年,正是因為當年我魯莽地表露心跡。我悄悄地等待著,一邊聽我姨父說話,一邊看曾被謝庫瑞觸控過的物品,以及那一隻不知被她坐過多少次的坐墊。
他告訴我,蘇丹希望這本書在穆罕默德出走麥地那千年紀念之前完成。世界的保護者蘇丹陛下,希望在穆斯林歷的第一千年時展示他與他的王國可以像法蘭克人一樣運用他們的風格。由於他同時也安排了慶典敘事詩的編纂,蘇丹特別準允這些極為忙碌的細密畫師們,無需呆在擁擠的畫坊,可以呆在自己的家中安靜工作。當然,他也知道他們每個人都定期暗中拜訪我的姨父。
“你會見到畫坊總監奧斯曼大師,”我的姨父說,“有些人說他已經瞎了,有些人說他年老發昏。我認為他既盲又老。”
儘管我的姨父沒有繪畫大師的地位,也談不上藝術專精,但他卻獲得蘇丹的許可及鼓勵來監督製作一本手抄繪本。這自然就使得他與年老的奧斯曼大師關係緊張。
沉浸於過往的童年時光,我任由自己的注意力在屋裡的傢俱和物品中漫遊。事隔十二年,我依然記得鋪在地上的藍色庫拉地毯、銅製寬口水罐、咖啡壺及拖盤,還有遠從中國經由葡萄牙跋涉而來的精巧咖啡杯,已故的姨母每每提到它們便驕傲不已。這些家居用品,例如放在邊上鑲嵌有珍珠母貝的書桌、牆上的包頭巾架、一觸控便憶起其柔軟的紅色絲絨枕頭,都是來自阿克薩拉依的舊居,我在那間屋子裡與謝庫瑞度過了我的童年。當年經歷的幸福繪畫歲月裡,仍有些東西保留在這些物品中。
繪畫和快樂。我希望那些認真留意我的故事及命運的親愛讀者們,牢記這兩件事,因為它們是我的世界之泉源。曾經,在這裡,在書籍、畫筆及圖畫之間,我過得很快樂。接著,我墜入情網,被逐出這個天堂。在感情遭到放逐的那些歲月裡,我時常想,我之所以能夠樂觀地接受生命與世界,完全有賴於謝庫瑞與自己對她的痴情。幼稚的天真,使我堅信自己的愛將獲得回報;因而我非常樂觀,並以樂觀的態度來接受這個世界,把它看成是一個美好的地方。是的,我便是以同樣樂觀的態度投入書籍,並愛上了它們,愛上了姨父當時要求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