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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少時的杏仁樹香氣。
我們帶著孩子們,一起走回屍體安置的地方。我說“拉伊拉亥伊拉拉,萬物非主,惟有真主。”彷彿不是對著一具放了兩天的發臭屍體說,而是向一位垂死的人重述伊斯蘭的誓言。我希望我的姨嘴裡含著這最後一句話上天堂。我們假裝他複誦了這句話,然後微笑著凝視他幾乎全毀了的臉和全爛了的頭。過了一會兒,我開啟雙掌高舉向天堂,背誦“雅辛”一章中句子,其餘的人都安靜地聽著。謝庫瑞拿出塊準備好的乾淨紗布,我們小心地用它綁緊姨的嘴巴,溫柔地合上那沒被打爛的眼睛,然後輕輕地把他的身體轉向右邊側躺,擺好他的頭,讓他面朝麥加的方向。謝庫瑞在她父親身上蓋上了一條幹淨的白色被單。
我很高興孩子們聚精會神地觀看每一件細節,沉浸在哭泣後的平靜中。我感覺自己是一家之主,有妻有子,有一個溫暖的家。這種想法越來越強烈,最終超過了所有對死亡的恐懼。
我把圖畫一張張收好,放進一個卷宗夾,穿上厚重的罩衫,飛快地跑出屋外。我筆直地鄰近的清真寺走去,假裝沒看見聽到哭喊前來分擔痛苦的一位鄰居老婦人,她手裡牽著一個流鼻涕的小孫子,小孩顯然對於突如其來的遊感到歡欣鼓舞。
阿訇稱為“家”的,是一個小小的房子,就像一個小老鼠洞一樣。與它接鄰的是一座最近新建的豪華清真寺,有著巨大圓頂和寬敞的庭院;與這座招搖浮誇的建築物相比,阿訇的家實在小得丟人現眼。位阿訇,就像我經常看到的一樣,正一點一點擴張他冰冷、窄小、所謂“家”的老鼠洞,把邊界往外延伸,進而霸佔了整座清真寺,並且毫不在意自己的太太在庭院盡的兩棵慄樹中間,拉起一條曬衣繩,大剌剌地掛上骯髒褪色的溼衣服。我們躲開兩條兇猛野狗的攻擊,它們,也和阿訇生一家人一樣,跑進庭院佔地盤。阿訇的兒子們拿出了棍子在哄狗,我和阿訇兩人從他們身邊走過去,退到了一個角落。
經過昨天的離婚過程,加上我們沒有請他主持婚禮儀式——他想必對此懷恨在心——我可以從他臉上讀出:“看在老的分上,現在又有什麼事?”
“姨父大人今天早上過世了。”
“願真主憐憫他,願他在天堂安居!”他善意地說。為什麼我要在話里加入“今早上”,反而愚蠢地把自己牽扯進去?我在他手裡又放了一枚金幣,和昨天我給他的那些一模一樣。我請求他在每日例行祈禱的召喚開始前,為死者朗誦禱詞,並派他的弟弟上街去向全區居民宣佈我姨父去世的訊息。
“我弟弟有一個半盲的好朋友,我們幾個人可以替亡者施行最終的淨身沐浴。”他說。
還有誰會比一個瞎子和一個半傻的人更適合清洗姨父大人的屍體呢?我跟他說葬禮儀式的禱告將在中午舉行,會有許多宮廷、公會和神學院的重要人物及群眾參加。我沒有向他提任何有關姨父大人的面孔和頭顱的破爛狀態,因為我很早就決定這件事必須向更高層的人稟報。
由於蘇丹陛下將委託我姨父編書的資金賬款由財務大臣管理,因此我必須第一個向他報告兇殺事件。為了能夠進宮達成這個目的,我前往拜訪了一位室內裝潢師,他是我已故父親的親戚,從我小時候起就一直在冷泉門對面的裁縫店工作。找到他後,我親吻了他滿布斑點的手,懇切地解釋說我必須晉見財務大臣。他叫我在一旁等著,周圍有幾個頭髮日益稀疏的學徒正在縫製窗簾,他們把鋪在腿上的色絲綢層疊著縫起來。接著,他要我跟隨一位裁縫總管的助理,他正準備前往皇宮丈量尺寸。穿過冷泉門,當我們爬上游行廣場時,我知道要經過聖索亞清真寺對面的工匠坊,好在我不用馬上就進去,否則我將不得不向諸位細密畫家宣佈這件兇殺案。
像平常一樣,遊行廣場越是冷清,我就越是覺得它格外忙碌。每當議會召集時,通往議會宮廷的請願者門前總會排滿請願的人,然而此刻沒有半個人影,倉庫附近也沒有任何人走動。雖然如此,我卻似乎聽見不絕於耳的喧譁聲從各處蔓延過來,從病院的窗戶、木匠的工匠坊、麵包店、馬廄、柏樹叢間,以及牽著馬匹站在中門口的馬伕。我把自己的驚惶失措歸因於即將透過中門,或稱致敬之門(我帶著敬畏仰它的宣禮塔),這是我生平第一次穿越它。
來到城門邊,我不敢望向人們說劊子手隨時待命的地方,也無法向城門的守衛隱藏我的躁慮不安。們質疑地瞥了一眼我手裡的一捆裝潢織錦布,我故意帶著這個道具,讓旁人以為我是在協助我的裁縫嚮導。
踏進議會廣場,我們立刻被一股深沉的寂靜包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