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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意,你們的恐懼是合理的,我會忘掉這個問題,也會忘掉那泥與火的辯論。但有件事我絕不會忘記——沒錯,我始終引以為傲的事情:我從來不曾對人類低頭。
然而,這恰巧是法蘭克大師們如今在做的事情,他們非但不滿足於呈現每一種人身上每件瑣碎的細節,從紳士、教士、富商到女人,各種人的眼睛顏色、膚色、彎翹的嘴唇、額頭的皺紋、戒指和骯髒的鬢角——甚至包括落在女人乳房間的迷人陰影。這些藝術家甚膽敢把他們的主角置於畫紙的正中央,彷彿人類理當被崇拜;不僅如此,還把這些肖像當作偶像展示,要求觀者臣服於前。人類有重要到應當被畫出每個細節,包括他的影子嗎?如果街上的每棟房子,都依照人類的謬誤觀點描繪,隨著距離愈來愈遠而大小逐漸縮小,那麼人類難道不是實際上僭越了安拉的地位,站到了世界的中心?這一點,安拉,全能偉之主,必定比我更清楚。總之,單從表面來看,把繪製這些肖像的主意歸功於我,實在可笑。我怎可能這麼做?我,拒絕匍匐於人類跟前而遭受不可喻的痛苦和孤立;我,失去了真主的寵愛而成為眾人咒罵的物件。還不如像某些毛拉在書中寫的和某些傳道士所說的那樣,每一個把玩自己的年輕人和每個放屁的人都是受到我的引誘,這麼說還較為合理。
關於這個主題,我還有最後一點意見,但不打算說給凡夫俗子聽,他們滿腦子不外乎世俗的野心、肉體的慾望、金錢的渴求和其他可笑的熱情!只有真主,以他無限的智慧,才能明白我:道不是您,要求天使在人類的面前彎腰,使得人類自我膨脹、充滿了驕傲?如今,他們模仿您要天使看待他們的方式來看待自己,人類開始崇拜自己,把自己放在世界的中央。就連您最忠誠的僕人也想擁有一張自己的法蘭克大師風格的肖像。對於自戀下場,我太清楚了,那便是很快就會完全忘記了您。然而到時候,他們又會把所有的罪責都推給我。
我該如何對你們說呢?實際上我對這一切毫不在意。自然,只能靠牢牢站穩雙腿,承受幾百年來人們對我殘酷地丟石頭、辱罵、詛咒,以及當眾斥責。只希望那些暴躁膚淺、動不動就罵我的敵人們,能夠記得全能真主恩賜我活到最後審判日,卻只分配給他們六七十年的歲月。如果我建他們多喝咖啡延壽,相信很多人會因為是撒旦在說話,決定反其道而行,徹底禁絕咖啡,或者更誇張的,倒立過來把咖啡從屁眼灌進去。
別笑。重要的不是思想的內容,而是思想的形式。重要的不是一位細密畫家畫了什麼,而是他的風格。不過這些事情需要不露痕跡才行。我本來打算說一個愛情故事作結,但現在已經很晚了。今晚賦予我聲音的這位巧嘴說書人承諾,後天星期三晚上,他會掛一幅女人的畫像,屆時他將給大家講述這個愛情故事。
48。 我,謝庫瑞
我見了父親,他對我說了一連串我聽不懂的話,太可怕了,嚇得我從睡夢中驚醒。謝夫蓋與奧爾罕躺在我的兩側,緊緊地摟著我,他們溫熱的身體焐得我出汗了。謝夫蓋的手擱在了我的肚子上,奧爾罕把汗的腦袋枕在我的胸口上。我設法輕巧地爬下床,離開房間,沒有吵醒他們。
我穿過寬闊的廊,安靜地開啟了黑的門。在手中蠟燭的微光下,我看不到他,看見他白色床墊的邊緣。黑暗、寒冷的房間中央,鋪在地上的床墊像是一具白布覆蓋的屍體。燭光似乎無法照射到床墊上。
我把手往前舉了一點,橘紅色的燭光映上了他疲倦、鬍渣滿布的臉,以及他裸露的肩膀。我近了他。和奧爾罕一樣,他像只甲蟲般蜷縮著身體而眠,臉上帶著一抹熟睡少女的神情。
“這是我的丈夫。我告訴自己。他看起來如此遙遠、如此陌生,我心中不禁充滿了後悔。如果手邊有支匕首,我會殺了他。不,我當然不想這麼做;我只是學孩子們那樣想像著,如果我殺了他會是什麼感覺。我不相信這麼多年以來他活在對我的思念中,也不信賴他純真稚氣的表情。
我用光腳尖輕觸他的肩膀,把他叫醒。當他看見我時,嚇了一跳,反而沒麼喜悅興奮之情,不過只有一會兒,正如我所期望的那樣。還沒等他完全回過神來,我已經開了口:
“我做夢看見了我的父親。他向我透露了一個駭人的秘密:殺死他的人是你”
“你父親遇害時,我們不是在一起嗎?”
“這我曉得,”我說,“但是你知道我父親將會一個人在家。”
“我不知道。是你叫哈莉葉帶孩子們出門的。只有哈莉葉,也還有艾斯特知道這件事。至於說知道這件事的可能還有什麼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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