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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說什麼,卻什麼也說不出來。官員連忙臉堆笑容道,這是我們送您的,請您手談一局呢。面對官員的笑容,國手驚惶失措,臉部扭曲得不成樣子,無疑是十年前瘋狂的表情,看了令人心酸不已。�
官員不甘就此作罷,總覺得國手沒有全瘋。有人強調看過棋癲子擺的石子,儘管看不真切,但確乎是棋譜。隔日,官員又費盡心機相邀了幾位棋手,到柳樹下對局,期望能喚起國手的關注。棋癲子盤坐弈者身旁,臉上似笑非笑,慢條斯理每隔個把小時投下一粒石子,一連三日,依然如故。官員終於洩氣,嘆息道,國手確實瘋了。�
國手看中劉白,很難說是因為瘋癲,還是獨具慧眼,按傳記的慣例,從結果推導原因,那自然是獨具慧眼。這之間總有一種緣分吧。劉白對棋癲子的興趣是從那次文學座談會上萌發的,當時他們正兒八經地討論世上哪類人最具文學性。有人說女人,有人說當然是作家,劉白信口說是瘋子,劉白的高論淹沒在一片聒噪之中,並未引起別人的重視,倒是他自己心血來潮馬上產生寫寫瘋子的衝動。他在腦子裡蒐羅瘋子的形象,倏忽間棋癲子的形象極鮮明地從腦海深處閃現出來,盤坐在記憶的中央,使他興奮不已,不得不溜出來,三步兩步趕到廣場,面棋癲子而坐,朝聖似的觀察起棋癲子的舉動來。�
劉白以前也耳聞過棋癲子的事略,但他不會下棋,也就沒有多加關心。現在,棋癲子是作為一個瘋子才引起劉白興趣的。棋癲子盤坐眼前,劉白不知怎樣才能接近他,棋癲子的形象無形中有一股排斥力在拒絕他前去聊聊。這是三月。老柳樹在陽光下爆著鵝黃,似乎還知道春天的到來,棋癲子靜坐樹下,閉目沉思,臉上似笑非笑,如一尊深不可測的佛。漸漸地劉白心中有種異樣的感觸,覺著棋癲子並非瘋子。天下哪有這般斯文恬靜又深不可測的瘋子?劉白想到疑處,就惡作劇起來,隨手抓起一顆石子兒,朝棋癲子投去,不偏不倚正中鼻尖。不料棋癲子卻渾無知覺,石子掉落面前的石陣裡,棋癲子拿雙指夾起輕輕放回另一隻手心,好像石子是從手心裡掉落下去的。劉白覺得這個細節妙不可言,同時被某種神秘的東西所籠罩,心裡生出歉疚,便相當虔誠地上前道歉說,請大師原諒,剛才我故意拿石子打您,真對不起。被劉白稱作大師的棋癲子良久才有所反應,抬眼注視劉白,忽地笑容滿面,不勝欣喜道,就是你,我等你很久了,你等一下。說著起身離去。劉白莫名其妙地目視棋癲子步履遲緩地穿過廣場,發現棋癲子個子不高,身體微胖,有點老態,似乎並無奇異之處,不一會就消失在顏色斑駁的人群之中了。劉白不知棋癲子去幹什麼,一時茫然失措,思忖著該不該等他回來。路人來來往往,發覺劉白取代棋癲子的位置,都詫異地拿眼覷他,讓他很不好意思,乾脆埋下頭去關注棋癲子擺的石子兒。劉白不懂這是棋譜,只覺得石子排列有致,綿綿延延,似斷若連,有一種難以言說的美感。那石譜隱隱透著一種氣息,使他沉靜下來,不再在乎路人的目光,心平氣和等棋癲子回來。�
棋癲子故意考驗他似的,偏偏遲遲不歸,劉白想畢竟是瘋子,大概不會回來了,想走又不甘心,萬一他回來豈不可惜。正想著,棋癲子卻從背後鑽了出來,手裡端著棋盒,分明很高興,劉白以為找他下棋,正要說不會,棋癲子卻先開口了,莊重道,送你的。劉白趕緊推辭,說自己不會下棋,不敢當。不想棋癲子聽了很開心,說笑話笑話,哪有棋王不會下棋的?劉白疑惑道,你認錯人了吧?我真不會下棋。棋癲子正色道,你就別推辭了!不瞞你說,這是重託,人人知道這棋是祖傳的,當今天下,除了你有資格執這棋子,還有誰?就受了吧。劉白知道國手祖傳的棋具早已被搶,棋癲子手裡不可能是傳家之物,這才明白是瘋言,但看棋癲子執意要送,拗不過只好受了。再三道謝之後,逃也似的離開棋癲子,心裡咕嚕著真是個瘋子,他大概把我當成吳清源了。�
那天劉白上班遠遠見棋癲子凝坐樹下,想他鄭重贈棋與他覺著有趣,就興致勃勃上前招呼,棋癲子卻是不理,臉上似笑非笑好像徹底忘了曾經贈棋與他那回事。劉白想著好端端的一個國手就這麼發瘋,心下落了點悲愴,下班乾脆繞道而行。回家見棋子散亂桌上,小心裝進棋盒問,這是雲子嗎?�
雁南說是。�
劉白沉默一會說,在棋癲子心裡,這不是雲子,這是他祖傳的天下第一棋子。因為是瘋子,更要尊重,以後我們好好替他保藏。�
劉白就這樣與圍棋結緣,有點不合邏輯,是吧?�
三�
劉白的棋齡跟他的孩子同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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