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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頭子卻安安靜靜的,蹲下身一根一根把算籌撿了起來,又塞回到阿摩敕手裡。
“你會成為新的合薩。”他摸了摸阿摩敕的頭,“你知道為什麼麼?”阿摩敕茫然地搖搖頭。
“因為你很傻啊!”他詭秘地笑著。
他把酒罐裡面剩下的酒一口氣灌了下去,翻個身在貂皮裘上睡了過去,呼吸聲漸漸悠長低沉起來。
阿摩敕大著膽子按了按他的肩膀:“老師,那盤韃天神到底是要保佑草原,還是要懲罰我們?”“不要揣測神的心,我的孩子,”老頭子的聲音彷彿夢囈,“神的胸膛裡沒有心,那只是一塊鐵石。”
太陽終於升了起來,草原上泛著碎金一樣的顏色。
阿摩敕一頭鑽出帳篷,舒展雙臂長長地吸了一口氣,仰頭看見瓦藍瓦藍的天空,一絲流雲在半空悠悠地飄著,他頓時清醒了許多。一股奶香味飄來,女奴們正在火堆上熱著奶粥,銅鍋裡面是潔白的羊奶,裡面混著煮爛的碎肉和莜麥,草原蠻族不避腥羶,阿摩敕聞得渾身暖呼呼的,三步兩步躥了過去,摩拳擦掌地等著奶粥煮好。一側頭看見年輕女奴臉上的兩片輕紅,略帶羞澀地擰著頭不看他。
昨夜老頭子故弄玄虛的故事和女奴們遮遮掩掩的神情頓時被他拋到了腦後。阿摩敕開心起來,從女奴手裡拿過銅勺子幫她攪著粥,仰頭看見一隻白頭的大鷂正好抓了魚在不高的地方掠過。這才是他習慣的日子,草原駿馬獺子肉,星辰和天神其實跟他遠遠地隔了一層,沒什麼關係,反正他的星辰算學也不是頂好。
他正舀了一勺粥嘗著,忽然聽見帳篷簾子掀動的聲音。轉過頭來,披著白色大袖的孩子踏出帳篷外,微微眯起眼睛對著初升的太陽。
周圍靜了一下,所有人都跪了下去。
“大家都起來吧。”孩子淡淡的聲音響起在眾人頭頂,“以後不用跪我。”阿摩敕抬起頭,對上了孩子的眼睛。
和第一次看到的略有不同,他的眼睛像是一片沉靜的湖水,那些憂鬱的神色沉澱在湖底,並不顯露出來。覺察出阿摩敕在觀察自己,孩子輕輕地對他笑了笑。他笑起來非常的溫和好看,卻沒有一點歡愉的意思。
“谷玄?”阿摩敕想起來那個傳聞。
“阿蘇勒!”“世子!”英氏夫人和大合薩都被驚動了。老頭子躥出來的時候只拿腰帶繫著褲子,露著胸膛,麻布袍子飄飄灑灑地披在身上,很有一匹長鬃野馬賓士的不羈之風。他蹲在孩子面前,滿臉熱切地死盯著他,一言不發。
“大合薩。”孩子輕輕地笑了。
“好了好了,我們的阿蘇勒又回來了。”老頭子扯著孩子的一隻手,抓耳撓腮地,歡喜得不知說什麼好了。
英氏夫人則握著他另一隻手,輕輕撫摩著他的臉兒,不知怎麼地,手竟然有些抖。
孩子靜靜地看了她一會兒,動了動嘴唇:“姆媽。”英氏夫人愣了一瞬,把他的頭抱在懷裡,低低地嘆了一口氣。孩子溫順地靠在她身上,那隻手還被老頭子緊緊抓著不肯放。阿摩敕眨巴著眼睛,忽然捂住嘴“撲哧”一聲笑了出來。他不敢笑得大聲,兜轉身跑到女奴後面去藏著。老頭子發覺了,訝異地看著他。
“外面風大,去帳篷裡歇著,姆媽把奶粥熬好了端進去。”英氏夫人牽著世子的手轉回帳篷。
老頭子分明是很想跟進去,卻又覺得不太方便,只好訕訕地止步,從女奴群裡抓出了阿摩敕:“笑什麼?”阿摩敕憋了半天,終於忍不住了:“合薩你和夫人一人牽著一隻手,倒像是世子的阿爸阿媽一樣”老頭子愣了一下,跳起來從火堆裡抽了一根點燃的柴火。阿摩敕笑著繞帳篷飛跑,老頭子氣喘吁吁地追在後面,女奴們偷偷地比著眼色,終於有一個小女奴忍不住露出了笑容,然後所有人都笑了起來,年紀大的女人們臉上的陰霾也散去了許多。
阿蘇勒默默地回頭,目光追逐著被大合薩和阿摩敕驚起的鳥兒飛向天空。他握緊了英氏夫人的手:“姆媽,我在南邊的時候,也很想家。”英氏夫人看著他的眼睛,不知說什麼好。
“木犁!”她眼角的餘光忽然掃到帳篷邊持刀而立的武士。
武士已經年老,沒戴頭盔,花白的頭髮在晨風裡起落。他磨毛的牛皮筒鎧上滿是暗黑的汙跡,頸上懸掛了象徵他鐵牙武士地位的生鐵豹牙,沉重可怕的狼鋒刀挎在腰間,刀柄上的狼首大張著嘴,含著一顆鐵骷髏。
阿蘇勒微微退了一步。
夫人急忙閃在他前面隔開了兩人:“木犁你怎麼來了?”這種裝束草原上只有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