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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他裝模作樣地揉著眼睛:“那小婿真是有眼不識泰山了。”
談笑間已到了鎮上,我把車停在路邊,看這片闊別十年的故土。
路邊有人三三兩兩行過,見著我們,頗有些好奇地打量。
“怎麼樣,還記得地方嗎?”比毛斜靠在車頭,點了支菸,笑著問我。
我亦笑,怎麼會不記得?那棟小樓,十一年未變模樣。院子裡低窪處甚至還盛開著那叢桅子花,也許是長年澆水的緣故,它們蔥鬱繁茂,花蕾微綻,散著幽幽的香氣。
這是鎮上的第一棟小樓,那時候多麼的意氣風發啊,只是現在,在眾多新房的映襯下,它便呈出老態。
我在樓下徘徊,比毛輕彈了一下菸灰:“上去啊。”
我居然覺得恐懼,真特麼地好笑,我在S市赤手空拳地混了十一年,如今卻在一棟老樓前覺得恐懼。
“比毛,我要麼我們還是明天再來吧?”
他掐了煙,過來拎了老子就往樓上爬。我們沒有爬上三樓,在二樓的轉角,我看到了他們——我的爸爸、媽媽。
所有的憂慮都拋開了,身體失去了感覺,我只是靜靜地站在原地,那一刻我突然釋然,不管他們怎麼教訓我,我無撼了,此生無撼了。
可是他們沒來得及教訓我,我老媽撲到我的身上,抱著我哭。老爸站在原地,他們都老了,臉上的皺紋、額邊的白髮,悄然述說這十一年的風霜。
我爸爸站在原地,我看見他的眼淚,他站得很直,倔強的不肯用手去擦。我記得那一年,他在部隊上傷到了左眼,我去看他時他抿著的唇,那時候也是這麼倔強,不肯現一絲疼痛給旁人看。
可是現在,我看見了他的眼淚。
他向我和媽媽走過來,媽媽死死地抱著我哭著吼他:“你再趕走我的女兒,我和你拼命!”我的眼淚就流了一臉。
而他只是走過來,張臂靜靜地擁著我和媽媽,我把下巴靠在他的肩上,他伸手緩緩撥好我被弄亂的長髮,那動作那麼的細緻溫柔,像我只有三歲一樣。
在樓道上站了許久,我突然想起比毛,轉身將他拉過來:“爸爸,媽媽,這是陸小東。”我這樣跟他們介紹。
他們卻並不驚訝,半晌,老爸拍拍比毛的肩:“老站在外面像什麼話,都進屋。”那聲音猶帶哽咽。
家裡居然還是老樣子,我房間裡面的擺設都未必變一絲一毫。我的水晶筆筒,我的漢白玉鎮紙,我臨到一半的隸書字帖。
老媽一刻不停地忙開了,她說蘇蘇,媽媽煲了你最愛吃的紅棗蓮子粥,快來嚐嚐。然後又叫蘇蘇,媽媽還做了水晶肘子,你試試味道還喜歡不。最後她又抱著我哭,她說寶貝,這十一年零六個月,差點沒把媽媽急瘋
我覺得心裡面有把鈍刀,一刀一刀刻過去,痛若斷指切膚。
我發現我們的行禮是多餘的,老媽把我們的拖鞋睡衣、牙刷牙膏毛巾什麼地全都準備好了。晚上比毛和我老爸睡,我和老媽一起睡,兩個人一直嘮嗑,她告訴我自我走後十一年零六個月十八天,家裡沒有換一把鎖,兩個人就沒敢換過手機號碼。她說有一次老爸的手機丟了,那個時候鎮上的移動營業廳已經關門了,他跑到工作人員住的地方,硬纏著人幫他補卡,她笑著輕聲地嘆:“他嘴上不說,卻只是怕你會打回來啊。”
到天都快亮的時候,她才淺淺入睡——睡了還抱著我,生怕一醒來就會不見一樣。
我只覺得心酸,任她抱著,那一覺,竟然睡得無比香甜。
睡來的時候已經十一點多,老媽正在張羅著午飯,比毛和老爸在沙發上下象棋,兩個人都不是什麼高手,就下著玩玩而已。
我去廚房幫忙,她笑著道:“放下媽來,你啊,還是隻有等著吃飯的料。”
我只是笑著幫她剖魚,你看媽媽,我已經不再是十八歲了呢。
下午,老爸主張讓我帶比毛出去玩,老媽主張讓我們一家去親戚家走動走動。
最終我們順從了老媽。
禮物都是比毛挑的,進超市時他向我伸手,我半天才明白過來,掏了錢給他。結果被老爸訓:“哪有把男人管得這麼嚴的!”
老媽笑而不語。
那一天,我們成為整個小鎮上的話題人物,眾人的目光,有褒有貶,我只是牽著比毛的手,微笑置之。
下午回來,比毛說帶我去一個地方。老子當時就笑了,小樣兒,這好歹是老子的地盤好吧,你還能找著什麼新奇的東西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