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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扶著槿汐的手緩緩拾階而上,經過穆貴人的身邊時忽而駐步,微笑道:“穆貴人進宮也有些年頭了吧?”
她抬頭,不知所措地茫然,卻殷勤含笑,“娘娘好記性,嬪妾是與傅婕妤同年入宮的。”
我把目光停駐在她瑞香色訶子長裙的裙襬上,盈盈道:“衣不沾塵是嬪妃應守之禮,怎麼貴人一早起來甫梳洗過就弄髒了衣裙,是太粗枝大葉呢還是對向皇后請安之事太漫不經心?”
穆貴人的裙襬上有一點不起眼的灰色汙垢,想是行走時帶起的塵泥,她不覺滿面通紅,慌忙道:“嬪妾不敢不敬皇后。”
我頷首道:“妹妹話雖這樣說,卻沒有這般做,可見不是心口如一之人。崔尚儀。”我轉頭吩咐槿汐,“請教習嬤嬤去穆貴人宮中教她規矩。”我收斂了笑容,正色道:“以後一個月貴人好好學著規矩,不必來昭陽殿請安了。貴人也該知道宮中有的是眼睛耳朵,不要順嘴胡說,順心亂做,指不定誰便聽見了來回本宮。等貴人學會了不當面說一套、背後做一套之時再踏足昭陽殿請安吧。”
穆貴人眼中淚光一閃,羞得臉色紫漲,緊緊抿住了嘴唇。我環視周遭,人人屏息而立,鴉雀之聲不聞,嚴才人和仰順儀躲在人後,頭也不敢抬。我微含興味地抿起嘴唇,“嚴才人和仰順儀素來與穆貴人親厚,不知有無沾染她的習氣,不如一同請教教習嬤嬤。”
嚴才人和仰順儀猛地一驚,忙道:“嬪妾不敢。”
穆貴人分辯道:“嬪妾明白娘娘所指,可是安貴嬪是不祥人,她胡說八道汙衊嬪妾的話娘娘不能輕信,嬪妾實在冤枉。”
我曉得她已認定是安陵容把那日她背後詆譭的話告訴了我,於是只是篤定地笑,“安貴嬪何曾說什麼來著,貴人不要多心。本宮不過囑咐你學規矩而已。”說罷吩咐後頭跟著的花宜,“夜裡涼下來,你去吩咐內務府往景春殿送幾床被子。安貴嬪雖是不祥人,卻也不能太虧待了她。話說回來,安貴嬪再不好也比穆貴人懂事些。”
穆貴人與嚴才人、仰順儀飛快地對視一眼,露出一抹忿恨之色,忙又低首下去。
靜宏富麗的殿中,皇后已然高坐於鳳椅之上,淡淡道:“淑妃來了。”說罷指一指近側的青鸞團珠海棠雕花椅道:“坐吧。”我端然坐下,端妃、敬妃分坐下首兩側,眾人方各自入座。
皇后穿一件家常的蓮紫暗銀線彈花月華錦衣,繡的也是小巧而平易近人的淺玉白菱花,少了素日的位高持重,更多幾分親和隨意。
閒閒敘過家常,胡昭儀忽然轉向我道:“聽說昨兒內務府有個宮女自縊了?”
我微微頷首,笑道:“昭儀的訊息很靈通。”
胡昭儀嫣然一笑,描畫精緻的眉峰似煙靄悠遠的春山微微揚起,“本宮最是個富貴閒人,人一閒聽到的閒話也就多了。”她停一停道,“宮中妃嬪自戕是重罪,宮女自殺也不可輕恕,淑妃打算如何處置?”
我看著袖口微微露出的十指尖尖,指甲上鳳仙花染出的痕跡有些透明,淡得像是面頰上極薄極脆的嬌羞紅暈,輕描淡寫道:“按規矩連坐,家眷沒為宮中操持賤役的奴婢。”
皇后一直默默聽著,此刻忽然出聲道:“淑妃太寬縱了。”她平淡地注視著我,臉上沒有一絲多餘的笑容,“茉兒擔著謀害皇二子的嫌疑,天花痘毒從何而來,是否有人指使,她自縊是畏罪自殺還是有人滅口。其實無論哪一個她都是待罪之身,怎可輕縱了過去。謀害皇子是大罪,依律家眷男丁斬首,女眷沒為官妓,才能以儆效尤。”
皇后的聲音不大,然而語中的森森之意與她的裝束又天淵之別,如銅釘砸地,字字釘入所有人的耳中。
我轉首看她,“這事皇后也知道了。本來還想查清之後再稟明皇后,臣妾也很想知道到底是誰背後主使,做出這等禽獸不如之事!”我盈盈一笑,目光悠悠在殿中諸人身上蕩過,“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誰不曾為人子女,如何能狠下心以痘毒加害貞貴嬪之子。”
皇后唇邊綻出一絲意味深長的笑意,沉聲道:“果然淑妃是有皇子的人,深具舐犢之情。”皇后看著座下數十妃嬪,面容沉靜若秋水無波,“皇上膝下已有三位皇子,然而為我大周江山萬年計,還盼諸位妹妹多多誕育子嗣。本宮無有所出,必然對諸位之子視如己出,一視同仁。”
眾人聞言忙起身道:“臣妾等謹遵皇后教誨。”卻見一女盈盈越眾而出,聲音清亮沉穩,“皇后娘娘說得極是。皇長子生母早故,若非娘娘悉心教導,皇長子何能出落得今日這般一表人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