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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謝恩之後,仍是傷心不已,臥床難起。如懿前去探望時,她僅著一層素白如霜的單衣躺在床上,手中死死抓著十阿哥穿過的肚兜貼在面頰上,血色自唇上淺淺隱去,青絲如衰蓬苦草無力地自枕上蜿蜒傾下,錦被下的她脆弱得彷彿若一片即將被暖陽化去的青雪。
如懿倚在門邊,想起自己從冷宮出來時初見意歡的那一日,墨瞳淡淡瀲灩如浮波,笑意嬈柔如臨水花顏。那樣明亮的容顏,幾乎如一道雪紫電光,劃破了暗沉天際,讓人無法逼視。
如懿自知勸不得,亦不忍觀,只得將帶來的燕窩湯羹放在她身前喂她喝了半盞,才默默離去。
離開春雨舒和之後,如懿心情鬱鬱不樂,便扶了容璟往四宜書屋去探望正在讀書的永琪。
彼時正在午後,宮中人大多正在酣眠,庭院樓臺格外寂靜。天光疏疏落落,雨線漫漫如紛白的蠶絲,將這渺渺無極的空遠的天與地,就這樣纏綿逶迤在一起,再難隔離。如懿穿著半舊的月白色團荷花暗紋薄綢長衣,漫著明珠絲履,扶著腰緩緩走過悠長曲折的迴廊。雨滴打在重重垂簷青瓦上,打在中庭芭蕉舒展開的新嫩闊大綠葉上,清越之聲如大珠小珠落玉盤。
繞過武陵春色的綰春軒時,如懿尚悶悶不覺。武陵春色四周遍種山桃千百株,參錯夾雜林麓間。若待三月時節,落英繽紛,浮漾水面,或朝曦夕陽,光炫綺樹,酣雪烘霞,其美莫可名狀。
而此時,亦不當桃花時節,再好的武陵人遠,也是春色空負。
吸引如懿的,是一串驪珠聲聲和韻閒。
那分明是一副極不錯的嗓音,若得時日調教,自然會更清妙,一聲聲唱著的,是極端豔嫋娜的一首唱詞:
沒亂裡春情難遣,驀地裡懷人幽怨。則為俺生小嬋娟,揀名門一倒一倒裡神仙眷。甚良緣,把青春拋得遠。俺的誰情誰見,則索因循靦腆。想幽夢誰邊,和春光暗流轉。遷延,這衷懷哪出言。淹煎,潑殘生除問天。
靜靜的午後,沿著雨聲綿綿,那聲線清亮好似鶯鶯燕燕春語關關。過了片刻,那女聲幽咽婉揚,又唱到:
好景豔陽天。萬紫千紅開遍。滿雕欄寶砌;雲簇霞鮮。督春工珍護芳菲;免被那曉風吹顫。使佳人才子少繫念;夢兒也十分歡忭。
雖無人應和,但那歌聲與雨聲相伴,似名泉花低流溪澗,十分動聽。
如懿沉下了臉,冷冷道:“十阿哥新喪,皇上與舒妃都陳鬱不悅,誰在這裡唱這樣靡豔的詞調?”
三寶上前道:“回娘娘的話,綰春軒是令妃的住處。聽聞這些日子皇上都甚少招幸令妃,所以她閒下來在向南府的歌伎學習崑曲唱詞呢。”
如懿面無表情:“三寶,去綰春軒檢視,不論是誰在十阿哥喪中不知輕重唱這些歡詞靡曲,一律掌嘴五十,讓她去十阿哥梓宮前跪上一日一夜作罰。”
第二日,如懿便在為十阿哥上香時,看到了雙目紅腫,兩頰高高腫起帶著紅痕的嬿婉。
嬿婉見了如懿便有些怯怯的,縮著身子伏在地上:“臣妾恭迎皇后娘娘。”
如懿並不顧目於她,只拈香敬上。許久,她才緩緩道:“本宮責罰你,算是輕的。”
嬿婉哀哀垂淚,十分恭謹:“臣妾一時忘情,自知不該在十阿哥喪期唱曲。皇后娘娘無論怎樣責罰,臣妾都甘心承受。只是娘娘”她仰起墨玉色的眸子,含了楚楚的淚,“不知為何,臣妾總覺得娘娘對臣妾不如往日了。是否臣妾莽撞,無意中做了冒犯娘娘之事,還請娘娘明言,臣妾願意承受一切後果,但求與娘娘相待如往日。”
她楚楚可憐的神色在瞬間激起如懿最心底的不屑與鄙夷,然後,她不認為有必要與之多言,只淡然道:“這兩年來你所做的這些事,當本宮都不知道麼?”
嬿婉伏下身體,如一隻卑躬屈膝的受驚的小獸,俯首低眉,道:“皇后娘娘所言若是指臣妾當日一時糊塗未能勸得皇上飲鹿血之事,臣妾真心知錯。若娘娘還不解氣,臣妾任憑責罰。”
如懿看著她姣好的與自己有幾分相似的面龐,搖首道:“本宮對你所做的責罰只是明面上之事,你私下的所作所為,你自己當一清二楚。若以後你安分度日,本宮可以不與你計較;若再想施什麼手段,本宮也容不得你。”她說罷,拂袖離去。
嬿婉在她走後,旋即仰起身體。春嬋忙扶住嬿婉起身道:“小主,仔細跪得膝蓋疼。”
嬿婉冷笑數聲:“好厲害的皇后!好大的口氣!”她到底有些許不安。“春嬋,你說,皇后到底知道了什麼?”
春嬋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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